莫万紧跟着和撒那,他没有提出自己的问题,也没敢提出。
既然和撒那能凭一己之力在帮派之间取得这么高的威慑,那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一想到这儿,莫万觉得去年深秋和撒那能成功说服帮派放弃进货这件事反而没那么奇怪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处没有门的入口,隐隐有人们的呐喊声和喊叫声从里面传来,想必斗兽场就在那里。
莫万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紧跟着和撒那不紧不慢的步伐走进了入口。走出走廊后,四周瞬间豁然变得开阔起来,两人来到了一层有着两百多级的大阶梯上,靠近阶梯的底层是环绕在整个斗兽场地周围的观众席,现在这里差不多有一半的地方被观众们走着。
观众席以同心圆的形式组成了十排,从外到内一排比一排低,而最内一排的观众席紧贴斗兽场地的防护网,与战斗场地里的心兽们只有一网之隔。
莫万头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哪怕是往年枫叶镇进行兽师觉醒都没有现在的斗兽场这么喧嚣。
“跟紧我,别走远了。”
和撒那头都没回就知道莫万正在四处张望,他向后拍了一下对方,让莫万把心收回来。
莫万连忙应了一声,跟着和撒那走下了台阶。
和撒那领着他来到了人数较少的第七排,在一片比较干净的位子坐下。
大概是和撒那的发色太扎眼,相邻两排的观众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和他身边的莫万。虽然不清楚和撒那为什么会违反斗兽场规定带着一个年龄更小的男孩进来,但他们无一都非常自觉地没有多嘴,还不约而同地挪到旁边为两人空出视野。
早就习惯了这些的和撒那没有搭理那些人,他拍着莫万的后背指向下面正在进行着淘汰赛的斗兽场地,“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们这些外乡人加入帮派的方式。”
莫万顺着和撒那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直径五百米的斗兽场地里,两只体型跟平房差不多的心兽在相互厮杀着。
这两只心兽中,一只是铁灰色的巨鹰,一只是橘红色的豺狼。莫万左右扫视了一遍斗兽场地,但没有发现控制着心兽的兽师。
“和撒那,那两只心兽的兽师呢?”
“他们在场地的保护区里,这里的工作人员一般会让兽师待在场外的保护区里以防止被心兽误伤,毕竟淘汰赛嘛,参赛人员们大多都素未谋面,互相之间也都会保持个限度,但是呢……如果是帮派之间的角斗,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说为了防止有人利用帮派角斗来杀人,兽师们都得待在保护区里?”
“是的,斗兽场内禁止出现伤及性命的行为。”
莫万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继续把视线转向斗兽场地。
只见灰鹰正拍打着翅膀沿着防护网进行着低空飞行,沿途利用不断地闪避和场内的水泥柱来躲避着红豺吐来的能量吐息,同时还不忘以相同的方式回击地面上的红豺。
而红豺自然也在躲闪着灰鹰的吐息,由于不会飞行,也没有猫类那变态的跳跃能力和攀爬能力,它只能待在地面上和灰翼对掐。
这是场消耗战,要么其中一方因为控制不当而让另一方钻空子,不然这场战斗只有等到一方的能力消耗到不足以维持心兽形态才能分出胜负。
莫万瞪大眼睛看着这场比赛,他以前可从没见过兽师之间的正式战斗,现在能亲眼看到这种战斗,自己的心脏也在自身情绪和周围气氛的影响下加快跳动。
和撒那偷偷瞥了莫万一眼,见对方的情绪已经被周围的环境带动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场地里的战斗看似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结束,但实际上在高消耗的战斗中兽师体内的能量减少地非常快,一旦一方的能量耗尽,那这场比赛就能结束了。
不一会儿灰鹰就没再放出吐息了,看样子它的兽师所剩的能量已经不多了。
看到巨鹰没有再吐息,地上的红豺也停下了,它仰头望着上空的灰鹰,后退到旁边的水泥柱后面,看来它的兽师打算利用水泥柱来掩护红豺从而为自己争夺恢复能量的时间。
灰鹰的兽师同样也在利用自己的优势争分夺秒地恢复着能量,一旦有一方先恢复能量,那结果差不多也要出来了。
两只心兽在各自兽师的控制下相互后退着,随时准备着新一轮的进攻。
莫万吸着鼻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下,他很想知道接下来这两只心兽会不会像刚才一样继续用吐息对轰。
“呐,莫万,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看这些的?”
一旁的和撒那突然转过头问他,前者的眼眸中隐约有荧蓝色的光流在涌动着,像有【什么】潜藏在和撒那的眼睛里。
“呃——”
听到和撒那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莫万愣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沉浸在了这种观赏之中。这种心兽之间的战斗,只要兽师把握得了尺度,那就不会有多少危险,但这种比赛毕竟是给像莫万这样的外乡人准备的,是为了从他们之中选拔出适合加入帮派的兽师的,对每一位想要加入帮派的兽师而言,这是难得的机会,如果他们没能在这种淘汰赛中赢到最后,那他们就只能从头再来。
对身在其中的兽师来说,这是他们生存的机会;而对场外的观众来说,这只是一场供他们消遣娱乐和欣赏的戏剧罢了。
莫万现在就站在后者的立场上。
一想到这儿,莫万冒了一身冷汗,他发现自己居然把别人争取生存机会的战斗当作戏剧来看,这未免也太凉薄了吧?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了?
看着莫万一脸惊愕的表情,和撒那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其实呢,斗兽场最初就是作为剧场设立的,为的就是用动物之间、人类之间、动物与人之间的厮杀来博取人们眼球,靠这种方式来发泄他们内心的暴力,来激发他们的快感。没人会同情斗兽场里的人和动物,因为对观众来说,它们就是用来给他们取乐的。”
莫万低下头听着和撒那的讲解,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成为了那种用别人的痛苦来取乐的人,这让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啊,看来这场比赛来分出胜负了。”
和撒那像是在提醒莫万一样故意说道。
莫万抬起头看向斗兽场地,只见红豺不知什么时候把灰鹰扑了下来,全身压在灰鹰身上,一只前爪按住灰鹰的胸口,用水泥钢钉般的牙齿死死咬住灰鹰的脖子并用力撕扯着。
观众们顿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低沉的咒骂声。看样子有些观众在这场比赛中下了注,但结果却并不如他们所愿。
被束缚住的灰鹰死命地用镰刀般锋利的爪子抓绕着红豺柔软的肚皮,灰白色的液态能量从破裂的颈部和口中流出,像血液一样淌在地上向四周扩散。
红豺腹部被灰鹰的利爪撕开了几道口子,但它没有松开,反而撕扯得更加卖力了。心兽毕竟是没有痛觉的,哪怕它伤得再重,只要它身上的能量还能维持住形态,那它还能继续战斗。
最后,灰鹰的颈部被红豺扯烂,化作一团铁灰色的雾气消散。留在斗兽场地里的红豺和它的兽师赢得了这场比赛。
观众席上再次传来了一片喝彩声,观众们几乎都站了起身为红豺和它的兽师鼓掌,看来他们都很欣赏这场战斗。
莫万跟和撒那倒是端端正正地坐着,他们俩可没什么闲心来为那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鼓掌喝彩。
“和撒那,我们回去吧,既然都已经知道加入帮派是这么个方式,那我们就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了吧?”
“请稍等一会儿,下一场你绝对不想错过。”
和撒那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莫万重新按回到座位上,用手压着对方的肩膀不让他离开。
“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知道的吗?”
莫万一头雾水地用手撑着下巴,手肘抵着腿,有些烦躁地继续看向斗兽场地。
比赛结束了,红豺也化作一团橘红色的雾气消散,激动的观众们也很快冷却下来。场地被空了出来,接下来就是等待着下一场比赛的两位选手的心兽上场了。
随着一声号角响起,观众再次发出了一阵短促又热烈的欢呼。
随着下一场比赛的开始,两团黑色和青蓝色的雾气分别从场地两边为选手准备的观察室内涌出,沉淀在场地上快速地汇聚着。
莫万本来已经没打算再继续看这种被别人当作娱乐项目来观看的战斗,但再看到青蓝色的雾气后,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了,因为他发现这团青蓝色的雾气很眼熟。
场地上的两团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凝聚起来,黑色的雾气凝聚成了一只体长二十多米、全身漆黑的无翼地龙,而青蓝色的雾气则凝聚成了——
“这是……风霜龙?”
莫万越看越惊讶,和撒那真的是给他带来了一连串的惊喜,先是让自己看到加入帮派的战斗,然后又让自己看到了和父亲莫汉的心兽完全一样的风霜龙。
“咳,你应该知道吧,源龙的血脉已经非常稀少了,所以这条所为源龙成熟体之一的风霜龙,你可以猜猜,这只心兽的兽师会是谁呢?”
莫万倒吸一口冷气,和撒那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那这是风霜龙绝对一定肯定就是父亲莫汉的心兽了。
“所以说,爸爸他……还是打算加入帮派?明明都说了那是非常冒险的事了……”
莫万现在很想冲到莫汉所在的观察室里把自己的父亲拖出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让帮派离他们越远越好,但他做不到这些,他四肢颤抖地想要站起身,却被和撒那死死地按在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