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欢飞快的奔向书房,不轻不重的推开房门后,满面愁云的徐扬出现在书房的案桌后面。还未待徐欢禀告徐扬他为何不敲门就擅自闯入,徐欢身后的一位老者先开了口,“扬儿”
徐扬被推门声惊愕的抬起头,很快就看清了徐欢和他身后的来者,慌忙迎上前去。
“父亲,你怎么来了?”
徐成祖未回答他的疑问,他伸手将徐欢的身子拨到一旁,径直的走进书房,徐欢默默的将书房的门从外面掩上,叹了口气的吩咐站在门外长廊口的侍从去准备茶。
徐成祖面色凝重,他盯着自己的儿子看了片刻,随即沉默不语的走到书房中央的圆桌处坐下。
徐扬上前,也不敢随父亲一起入座,只是微微颔首的站在一边,表情和身子都像一个犯了错误等待父亲惩罚的孩子。
门再次被悄悄的打开,徐欢端了一盘茶水进来,轻手轻脚的放在圆桌上,也不敢说什么,灰溜溜的急促出去了。
老太爷今日来到府上时语气和表情都不好,他已经不再顾及徐扬府邸外伪装成小商贩的锦衣卫暗哨,急匆匆的闯进来,势必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无独有偶,今晨少爷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徐欢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只知道少爷看到那绑在鸽子腿上的字条时脸色大变。“看来今天肯定有大动静了”,徐欢这么想着,面对未知风暴的恐惧和心慌让他的心里上下乱成一团。
徐成祖来徐扬府邸的事情很快就会被锦衣卫知道,这一点徐成祖心里也很清楚,但是这次他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此的惊天大事他只能以身犯险的前来问个明白。
徐成祖一双凌厉的眼睛看着徐扬,徐扬心里清楚父亲要问什么,此事他确实做错了,所以收敛了以往的嚣张狂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站在那里。
徐成祖轻抿一口徐欢端上来的茶,以往清甜的味道此刻却如此的索然无味,他咂了咂嘴,从容的开了口。
“几天前,六月十四,锦衣卫杭州司突然出动,众目睽睽之下逮捕了胡先继和崔明,此事你可知情?”
徐扬微微点头,不敢抬眼看父亲。
“此次抓捕一点风声都没有,胡先继,一个东南总督、朝廷的封疆大吏,居然未经内阁和吏部就这么成了阶下囚,我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徐成祖身为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对全国的官员任职升迁落马都了如指掌,虽宝庚设立了奏章台和军统院将权力大大的收缴在了自己的手里,但正常的政治任命依然如既定的规则一样由吏部决断。自奏章台设立以来,全国上下的文书都明显的更为务实,徐成祖一派收敛低调,国家机器更好的运转了起来,唯独这一次的莫名奇调弹在弦外。
徐扬心里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是他却不敢说,原因很简单:此事是他瞒着自己的父亲徐成祖勾结胡先继做的。
奏章台设立后,文武百官与各地方官员贿赂徐氏父子的数额大不如前,以往每年都有上千万两藏银流进徐扬的口袋,而今却是百中不及二三,这让大手大脚惯了的徐扬叫苦不迭。
愤自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向来胆大妄为的徐扬决定改变途径捞钱,所以他铤而走险的勾结了胡先继,才有了舟山抗倭的事情。
“说啊”,徐成祖见儿子许久不说话,隐忍着心头的怒火,语气急冲的问道,“跟我说说,杭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东南总督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锦衣卫抓走了?”
徐扬知道再不回答父亲的话怕是会有更大的怒火喷涌而出,只得颤颤巍巍的说,“只……只怕是舟山抗倭的事情”
徐成祖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放回茶盘中,“你在联合他贪污军饷?”
徐扬不置可否的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徐成祖的音调再次拔高,“若只是贪污军饷,为何不由内阁处理?自奏章台军统院设立以来,处理的官员和武将也不在少数,为何唯独这次却是锦衣卫去拿了人?”
徐成祖霍然起身,咄咄逼人似的迈步走向徐扬,逼的徐扬连连后退。“虽是晚上,却也是众目睽睽,锦衣卫毫不拖泥带水的将东南总督和杭州知府抄了家,完全不加避讳掩饰,为何杭州那边如此的热闹,朝廷中枢内阁却对此事一无所知?”
徐扬后退到了案桌前,无路可退了,一道冷汗顺着头顶流了下来。
“说吧,你到底联合胡先继做了什么,为父看看到底还有没有收场的余地”,话语意思虽然放缓,但徐成祖的口气却没有一点回暖。
“我……”,徐扬伸手拭了拭头顶的汗,唯唯诺诺的说,“我……我叫胡先继从海外找了一批倭人,带到舟山附近……暗中资助他们生乱……以……以长期贪污军饷”
“你!”,徐成祖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他后退两步,重重的跌坐回圆桌旁的圆凳上。
“父亲!”,徐扬高呼一声,快步上前扶住徐成祖。
“你……你是要把我气死啊!”,徐成祖恨铁不成钢的说,“宝庚设立奏章台和军统院,我们手中的权力被狠狠的箍了起来,是前后左右都动弹不得,若是一点点的失误便是脑袋搬家啊!你看看你门外,那些小摊小贩哪个不是鹰隼一般的眼睛盯着你这府邸,如此紧张的时刻你怎么敢做下如此的事情?通敌叛国及贪污军饷,足够诛九族了!”
徐扬显然也慌了神,急速的解释,“父亲,儿子今早接到杭州的密保也是非常的惊慌,方才父亲来到之前已经飞鸽传书要求倭人迅速撤走,朝廷抓不到倭人无法定罪的”
“那胡先继和崔明呢?”,徐成祖高音反问,“你能保证他们进了锦衣卫的诏狱不把我们供出来吗?”
“父亲且安心,我与他们通信向来是飞鸽传书,且使用暗语并要求他们看后立刻焚毁,就算是他们倒台将我供出来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单凭他们一面之词不足以置我于死地”,话虽然蹦豆子一样的说了出来,但徐扬明显心里没底。
“是吗?如你所说,你我可高枕无忧?”,徐成祖反讽到,徐扬终因底气不足把剩余狡辩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了很久,徐成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说,“这一次虽然是锦衣卫拿人,但两个关键职位空缺出来迟早要吏部推荐新人选,到时候我顺水推舟的建议皇帝将这两人交由三司会审,我最后一次动用朝中的老力量,此次平安无事后,再不可如此胆大妄为”
徐扬汗如雨下的作揖,“谨遵父亲教诲”
徐成祖缓缓起身,也不知是因为坐久了还是心如死灰,他走路不稳,有些左摇右晃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