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一阵剧烈的咳嗦,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了一样。他扭了个身,跟陆云浩的眼睛打了个照面。
“陆大人!你……你怎会来此”,安旭见到这个装束的陆云浩十分震惊,很快内心又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乞丐中比较冷静的带头人顺着正堂大门看了一眼院落中的陆云浩和安旭,表情若有所思,随即又挪开了视线。
“安公公,我专为救你而来”
安旭轻轻的摇了下头,“来不及了陆大人,我已经快不行了……无法与你一起回宫了”,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安公公,我们走吧,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说完就要起身扶起安旭
安旭一把攥住陆云浩的手腕,拦住了他的动作,“陆大人,不要浪费时间,我将事情对你讲述清楚,你……咳咳咳……你快将此事报给皇上”
“安公公……”,陆云浩心如刀割
正月初六,丑时。
安旭被叫醒,说是皇帝传唤,他立刻起身赶奔皇帝处,一路上还在疑惑这么晚了皇帝还有什么事找自己。
到达皇帝寝宫后,他看到了还有一个人跪在皇帝面前,此人灰头土脸,像是个逃荒的。
皇帝坐在正堂上,手中拿着一封信,信封放在了桌子上,安旭斜眼瞟了一眼,看见上面明晃晃的盖着一个官印,他的睡意被一扫而空,“居然是飞奏!”
皇帝对着安旭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开封知府赵真报告,在黄河河岸淤泥里挖出来一个石碑,你现在就随他的管家赵春秘密去一趟开封,将石碑拓下后毁掉,火速带着赵真回来复命,一路秘密行事,不要被其他人看见”
皇帝宁肃的表情与沉重的口吻让他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肩上的压力倍增。
“奴才遵旨”
换上一身便装,两个人出了宫,驾快马飞驰而去。
从天黑骑到天亮,再从天亮到了天黑,终于赶到了开封城外。
昔日宽阔的官道现如今坑坑洼洼泥泞不堪,马蹄陷入泥中要费很大劲才能拔出来,本已快用尽力气的马在这种路上走着更加的吃力。灾民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路边,有的围着火堆有的啃着手中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的食物。这受灾情况让安旭非常震惊,饿殍遍野,身着一身完整衣服走在官道上引得周围灾民一阵注视,像是饿狼见到了食物。
城墙根下,有一群衣不蔽体的灾民正在跪拜墙上的一幅图像,图中画着一只火麒麟,惟妙惟肖,更让人惊奇的是墙边还摆着供桌,供奉着一些糙米、烂果。
“那是何物?”,安旭惊奇为什么如此重的灾情灾民们还会挤出粮食来供奉
“安公公,那是金灵教的圣物火麒麟啊”
“金灵教?是何教派?”
赵春对安旭不知道金灵教感到惊奇,不过想到他一直在宫中没怎么出过宫门就不奇怪了,他现在应该是对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这金灵教是从关外传入关内的一个教派,在中原传播有十年左右了,只因为是从外传入所以一直没有进入京城之中,除京城外在整个中原都影响甚广。金灵教主张教徒心存善念,感恩上苍,只要跟随金灵尊上的脚步便可获得长生”
“哦?听起来还挺引人向上的啊”,安旭和赵春一同翻身下马,步行入城。
马没走两步就倒下了,再也没有站起来,附近的灾民一拥而上,惊的安旭连连后退,几乎是跑进了开封城。
城内的情况比城外好不了多少,唯一的优势可能就是路边有用粗麻布搭起的简陋帐篷,灾民蜷缩在里面搓着手,黢黑的脸上只留着一双眼睛还分辨的清。街上时不时有路过的衙役捕快,防止灾民们抢夺帐篷或者食物造成混乱。
赵春欲领着安旭直奔开封府衙而去,却被安旭拉住了,
“皇帝命我秘密来此不能被人发现,我不能就这样去官府,万一身份暴露便是违背了圣旨”
“那该如何是好?”,赵春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眼看着任务就要完成,此时安旭突生异端让他心里一阵焦躁。
“我问你,灾情期间都有什么人是每日光明正大的进出府衙的?”
“河南布政司的官员每日会来,赵大人派出的搜救队也会、还有巡街的捕快和每日常例报单的户房”
“你可知户房衙门在哪?”
“知道”
“快带我去”
赵春一头雾水,眼看着府衙就在两条街外了突然又要掉头先去户房衙门,他虽然内心有些抗拒却也不敢不从。
不到半个时辰,身着一身户房官服的二人回到了这里,赵春也不再有疑问,一心佩服皇帝身边的人就是厉害,思虑深远,刚刚让他进去偷这两身官服的愤懑也一扫而空。
府衙大堂内,赵真见到了安旭,他跪地拜谒:安旭手持皇帝密令,见他如见圣上。
“事不宜迟,赵大人,快拓下石碑并销毁,随我一同进京吧”
“好!”,赵真爽快的答应着,迈步引安旭来到后院。
赵真先行去了趟膳食房不知做了什么,端着两盘菜去了后堂,回来的时候肩上扛着一把大铁锤。
安旭端详着石碑,这石碑像是新制的,没有任何常年浸泡和被泥水掩埋的痕迹,棱角分明通身光滑。
安旭小心翼翼的将碑图拓下,他的手有点颤抖,不过还是完美的将碑图拓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捧起碑图,仔仔细细检视一遍发现没有问题后才示意赵真可以动手了。
赵真抡圆了大锤,重重的砸在石碑面上。出人意料,本应是很难被破坏的石碑面居然轻轻松松的脱落了,像被摘下了面具一样。安旭看到这一幕所有所思,动手将碑图折好塞进中,忘记了碑图墨迹尚未干透。
后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碗筷摔在地上桌凳摔倒的声音,赵春看了一眼赵真,赵真回应了一个苦笑的表情,擦了一把头上渗出的汗,继续抡锤砸了。
“可怜了高佩和一众兄弟”,赵春心里想着
被砸下的石碑面很快被捶打的粉碎。
三人急急忙忙的跨上后院马厩中仅剩的三匹瘦马,一路向着城外疾奔而去。
出城没走几里路,安旭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我们身后有人在跟踪我们!”
身后有马蹄声,但在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甚至无法分辨身后到底有几个人。马越骑越快,在空旷的黑夜中嗒嗒的马蹄声如鬼一样随行,身后的人也发现了他们越走越快,干脆放下的最后刻意保持距离的伪装,光明正大的追起来。
“赵大人,此地去往京城可有别的路??”,安旭在马背上边抽打马屁股边问
“有,前方不到五里有一个岔路口,向左是去往京城的官道,向右是石鼓小路”
“石鼓小路?可是当年洪泸帝大败轩辕军队,而后攻入京城的那条小路?”
“正是!”
岔路口越来越近,五里的距离面对飞奔的马坚持不了太多的时间,安旭一咬牙心一横,“走石鼓小路!”
石鼓小路其实是个小峡谷,两侧有不高的小山包,中间蜿蜿蜒蜒的穿梭着这条小路。一百多年前凌云的开国皇帝便是在这里埋伏下了兵力,击溃轩辕国最后的十万大军,一路顺着这条小路攻入了京城夺回了中原。
因为这里曾经发生太过惨烈的战斗,死尸遍野,更是频传闹鬼,地方官员无人敢在此处设立官驿——设立了也无人敢来当差,于是干脆另修了官道,将这条小路荒废。
马蹄声在峡谷中更为明显,进入小路后没多久安旭就发现身后的马蹄声没有了,当下宽了宽心,“看来这群人也避讳此地吗?”
没等高兴多久,前方亮起的火把将他们的心再次打入深渊。
三人被迫勒马掉头,却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亮起了火光,前后夹击,将他们堵在了中间。
前三人后三人,六个壮汉将他们三人围困在了中间。
为首的壮汉面向凶恶,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配上狰狞的外表,在火光映衬下显得十分可怕。
刀疤男打马上前了几步,“请开封知府赵真大人出来说话”
赵真一怔,不想对方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看来是直奔自己而来的了。
“我就是赵真,你是何人?”
刀疤男得到了确认身份的答复,对着前后左右摆了一个手势,剩余五个壮汉上前,将他们三人团团围在中间。
“在下奉皇帝之命在此等候赵大人,请赵大人不要前往京城”
“哦?圣旨为何不许我前往京城?”,赵真看向安旭,安旭微微的摇头告诉他此人在撒谎
“圣意难违,请赵大人先随我等走一趟吧”
五个壮汉下马,从马鞍上抽下挂在侧面的刀,用它指着马上的三人。
赵真将手伸入怀中,“那若是我不肯呢?”
“赵大人,您不是要抗旨吧?若是抗旨我们可能在此将您就地处决”
五个壮汉脸上露出邪佞的笑容,步步逼近三人,刀尖距离三个猎物不过一尺半的距离,只要刀疤男一声令下,五个人只要一步就可以将赵真三人砍下马来。
赵真将手伸入怀中,心狂跳不止,这个时候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命丧当场,更何况身后还跟着安旭和赵春二人,他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赵大人,请不要做无畏的抵抗”,刀疤男在一丈开外远的地方盯着三人,下了马,“圣意难为,还请赵大人不要逼我们出手”
赵春已经十分疲惫了,他两天两夜没有休息,此时的身体已经不再能支撑他打斗,唯有腰间别着的一把匕首给他些许的底气,但也不知道这把匕首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
安旭手紧紧攥着缰绳,攥的青筋暴裸,一双仇恨的眼睛盯着刀疤男却丝毫不见对方怯懦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