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浩和黄四刚刚回到杂货间不多久,门就被狠狠地撞开了。
巨响将四人从床上惊起,如临大敌的看着门口挑着亮灯笼的打手。打手的脸色和语气都不好,怒目呵斥几人赶紧起来,要搜房。
撞开门的巨大力道险些让本就有些脆弱的木制薄门当场寿终正寝,力道未消,在一旁发出悠悠的颤音,敲打在打手的心头上助长着他们威风又嚣张的气焰,但是很快看到了什么心头恶鬼似的东西,他们脸色唰的就白了。
闯进来的两个打手,刚好是今天上午在码头被陆云浩教训的三人之二,为首被陆云浩掐住脖子的那位已经告了病假回家养伤去了,剩下这二位,虽然他们和陆云浩没有直接交手,但是也算见识到了这个人的可怕之处。
当前两个人四目对上了那还有些熟悉的双眼,突然间就楞在了原地,一股不知名状的凉意逐渐爬上了两人的后背,手脚无措的不知道该干啥。
秦克绝不慌不忙,“二位兄弟,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两个打手被这句话叫定了神,沉了沉心思,这次不同上午,两人是有正儿八经的公事在身,于是挺了挺胸膛给自己壮下胆子,“奉邓爷的命,搜查码头丢失物品!”
陆云浩从床上微微坐起,“两位英雄,搜什么东西啊?”
陆云浩的语气说不是在阴阳怪气两个打手都不信,秦克绝客客气气的称呼二人兄弟,他偏偏要叫别人英雄,上午刚刚在众人面前被杀了威风,还有什么威风可言?
没顾着听后半句,光是英雄两个字就像寒霜打透了闯进来的两个茄子,忌惮于对方的武功,连一点点心头恨意都提不起来了,蔫在那里。
“搜查一袋米,码头上丢失的米”
一个像鸡又像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话音还没落一个瘦削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熟悉的八字胡、尖嘴猴腮,竟然是邓三思亲自来了。
四人见状慌忙下床行礼,陆云浩突然的动作身体让两个打手心生惧意的后退了半步。
邓三思没注意到两人的异常,他面带酸苦的闻着这个狭**仄的房间里散发出的味道,地下本就阴潮,再加上这里之前是堆放杂货的,一股木头霉且掺杂了酒肉的莫名味道环绕在屋内,再加上四个壮汉发达的汗腺与扛工独有的工作方式,整个房间内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酸霉腐气息,弄得邓三思直皱眉头,当下就有了去意。
公孙长歌就是账房的人,这几天天天在邓三思的眼皮下做事,他堆笑的对邓三思说了一句,“邓爷,您说的这米我们四人确实没见到,您也闻到了,我们四个虽然家在都在天南海北,但是凑在一起还有些投缘,这几天酒肉吃喝比较多,这米……”,说到这公孙长歌嘿嘿的笑了下,“米,不下酒啊”
邓三思对公孙长歌的工作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曾经或多或少的听说了他爱喝一口的喜好,听完他说的话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么回事,再加上有一股酸腐气息一直在对他表达送客,他审视环顾了一下四人,面带嫌弃的点了一下头就迈腿出去了。
两个打手轻瞄了一下对面的陆云浩,对方报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瘆得两人慌不择路的出去了。
听脚步声在阴暗拐角的木制楼梯上逐渐消失,黄四掩紧了门,又熟稔的从床下摸出秦克绝带来的黑色油纸与稠脂膏,对着木门的边边角角开始修修补补。
“他俩回去不会说什么闲话吧?”
秦克绝表情微微阴沉的看向陆云浩
“不会,一是忌惮于我,二是他们应该也能感受到今天我收拾他们时周围群众的大快朵颐,要是报复我怕是树敌很多,三就是估计他们自己也害怕邓三思知道上午的事,邓三思拉拢这些打手就是希望架空马三和高润掌控码头,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费了半天的劲结果这几个玩意在众目睽睽下毫无威慑力可言的丢了这么大的人,只怕是自己都要将他们当做弃子,狐失虎势”
陆云浩说话间,黄四已经麻利的干完了活,转身问陆云浩
“少爷,你是怎么发现他们要搜房的?”
秦克绝和公孙长歌也好奇,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陆云浩。
陆云浩一屁股坐回床,倚靠在墙上
“今晚的情形我们都看到了,码头在神秘的向外运送兵器与粮食,还记得我们来杭州时在湖州城外的事吗?”
三人点点头
“我怀疑,十方码头在采购兵器、粮食以及其他的军用补给,向宁波舟山一带运送,支援抗倭前线”
“这是好事啊,十方码头这分明是在支援国家大事啊”,黄四不明所以的说到
“可是有几个问题解释不通”,陆云浩的眉头轻皱
“第一,就是今晚的上工排布,我今天拿到的那张纸上,今晚的班次一行是空着的,可刚刚我们也看到了实际情况,不仅有上工的人,反而人数还不少,而且没有听说任何误排、漏排的事情,说明今晚的班次人员不公布是默许的事情,为什么今晚的班次要神神秘秘的?”
三人语塞,从扛夫、账房多重来看,确实没有听说排班的计划有什么问题,更没听说今晚未排班的事情。
“第二,军队物资与粮草为何要神神秘秘的在夜间运出?物资押送是要务必求稳的大事,反应该是白天押运晚上重点看守,不管是水匪还是山贼都是趁着夜色打家劫舍的好手,此举不是故意以身犯险迎难而上吗?”
三人沉默不做声,陆云浩分析的有道理,押送任务在夜间进行确实非常的反常,陆云浩没等他们消化就继续说。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一袋米,不是什么大事,随便找一袋补上也就是了,反正类似的物资我们码头上多的是,但是为什么会惹得邓三思如此紧张,甚至在夜里召集打手大肆搜查房间?”
“陆小子,别卖关子了,说你的猜测”,公孙长歌淡淡的说
“我怀疑,十方码头与宁波舟山抗倭的军队高层里通外合,以劣质兵器、糙米充好,联合贪污军饷”
这个结论与公孙长歌所想的一致,回想起在京中的时候,他和锦衣卫其他人说起过很多的案子,打仗贪污军饷几乎是凌云国的常态,而贪污的窟窿留下来的缺失就得想办法,或者少发粮草、或者保证数量——但是要以次充好。
“所猜的很有道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邓三思这么紧张,因为那是糙米,一旦被人发现就是掉脑袋的事”,黄四说到
“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选择在夜里出发,光明正大的清点和把残次品运进军营确实太过明目张胆了,有黑夜的掩护才相对稳妥”,秦克绝接上了他的话
“继续观察,十方码头不可能只运送这一次物资”,陆云浩说着
“然后呢?如果还有下一次、下下次呢?”,公孙长歌不解
“这是个机会,掌握了他们勾结的证据,我们就能想办法逼唐齐明现身”,陆云浩说出最后一句,三人的眼睛不禁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