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和林宇都有些喝高了,相互搭着肩膀从学校外面的夜宵店走回来。
林宇是我在西安理工大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军训结束以后我俩就成为了好哥们。
夜已经深了,路上也没有行人,昏暗的路灯光拉下我们的影子,歪歪扭扭。
走到半路的时候,看见前方有片小树林,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我和林宇尿意上涌,实在憋不住了,于是屁颠屁颠跑进小树林撒尿。
正撒得爽快的时候,林宇突然问我:“陈云轩,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我支起耳朵凝听片刻,隐约听见抑扬顿挫的女人叫唤声。
林宇显得很兴奋,眼里冒着光,压低声音告诉我:“听出来了吗?是女人干事儿的声音!”
可能是酒精作用的缘故,那声音让我感到浑身燥热,就像被火烧一样。
我俩循声摸过去,没走多远就看见一男一女正在树林里干那事。
女的紧咬着嘴唇,神情迷醉,男的眉飞色舞,表情狰狞。
眼前的画面让我们热血沸腾,我和林宇对望一眼,那个男生竟然是我们的舍友钱多多,是个富二代兼花花公子,这家伙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女人。他今年才十八岁,据说御女已经超过三位数,实在是令人仰慕不已。
我和林宇谁都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其实那个女生长得挺清纯的,没想到清纯的外表下面,竟然也有如此风情万种的一面。
站了不到两分钟,我隐约感觉后颈窝有些凉飕飕的。刚开始也没有在意,但是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反而愈来愈强烈,又不是普通的凉意,是让人发毛的那种冷,一阵一阵的,怎么说呢,像是……像是有人在对着我的后颈窝吹气!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草丛轻轻晃动着,空荡荡的,半个鬼影都没有。
我拉了拉林宇的袖子:“走吧,别看了!”
“哎呀!正在兴头上呢,要走你先走!”林宇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长发飞扬的女生,瞳孔里射出饥饿的光。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先行一步走出小树林,偷窥这事儿终归有些不太道德。
没走几步,我突然打了个趑趄,仿佛被人伸腿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谁在阴我?”我愤愤地转过头去,背后并没有人,只是地上多了一只大红色的绣花鞋。
我挠了挠脑袋,真是奇了怪了,平白无故怎么会冒出一只绣花鞋?刚刚是这只绣花鞋绊了我一跤吗?
我拾起绣花鞋看了看,式样很古朴,做工还算精美,上面绣着金丝鸳鸯图案,红红绿绿绿绿的,很喜庆的感觉。但是半夜三更在树林里看见这样一只绣花鞋,总觉得有些怪异,心里毛毛的,赶紧将手中的绣花鞋扔出老远。
我拍了拍裤腿站起来,暗骂晦气,独自一个人回到寝室。
我洗了个澡从卫生间走出来,发现黑子正在我的床上翻找东西。
“黑子,你在干嘛呢?”我走过去。
黑子笑呵呵地举起手里的东西晃了晃:“嘿嘿嘿,陈云轩同志,老实交代,这是哪个女生给你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我看了一眼黑子手里的东西,头皮嗡的一声就炸了。
黑子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只古色古香的绣花小鞋!鞋面还有金丝鸳鸯图案!
“你……你在哪里找到的?”我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黑子努了努嘴:“喏!在你枕头下面找到的!我可不是有意的,本来只是想找支烟抽……”
不等黑子说完,我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夺下那只绣花鞋,呼一下扔出窗外。
邪门!
真他娘的邪门!
我的后颈窝寒气嗖嗖直冒,这不是刚才我在树林里捡到的那只绣花鞋吗?我当时就把它给扔掉了,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枕头下面?
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丢给黑子,自己也点上一支,猛吸几口,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黑子见我脸色不太好,接过烟,嘟囔着爬回床上:“莫名其妙发这么大火干嘛?”
我摆摆手,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向黑子解释。
一支烟燃到尽头,我终于平静了一点,酒意也醒了大半。
就在这时候,林宇兴冲冲地回来了,面红耳赤,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荷尔蒙作用。
林宇打开衣柜,迫不及待从里面拿出一卷卫生纸,正准备转身钻进卫生间,一件东西突然从衣柜里掉落出来。
黑子弹飞烟头爬起来,口吻里带着一丝惊诧:“哟!林宇,这是哪个女生送的定情信物呀,你和陈云轩怎么一人都有一只呢?那女生不会同时看上你们俩了吧?”
一人一只?!
我下意识抬头一看,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从林宇衣柜里掉落出来的东西,竟然也是一只大红色的绣花鞋,无论是做工还是款式,甚至是鞋面上的鸳鸯图案,都跟我刚刚扔掉的那只绣花鞋一模一样!
林宇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绣花鞋,脸上流露出诧异的表情,弯腰拾起绣花鞋看了看,然后随手扔进垃圾桶:“我不知道这是谁的鞋子!”
我的心一阵阵地发紧,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林宇的衣柜里也出现了一只绣花鞋?难道这双绣花鞋可以自己走路不成?
十多分钟后,钱多多也回来了,一脸愉悦,嘴里还叼着一支烟。
我瞥了一眼他的裤头,这小子连裤链都没有拉上。
暴龙一脸羡慕:“钱公子,你可真是厉害,军训刚刚结束就泡到了妹子!”
钱多多得意地笑了笑,然后眉飞色舞给大家讲他的树林激战。
舍友们一个个嘴角流着哈喇子,聚精会神听着钱多多的讲述,寝室里充满浓浓的雄性荷尔蒙味道。
我的脑海里始终挂念着那双诡异的绣花鞋,也没参与他们的话题,一整夜都睡得不怎么踏实。
翻来覆去到半夜都睡不着,下床的林宇倒是呼噜震天,我爬下床去上厕所,双脚踩在拖鞋里……
咦?!
不对呀!
我的拖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了?
我动了动脚趾头,感觉拖鞋又小又紧,我的双脚竟然穿不进去。
月光从窗外斜照进来,寝室里有一点朦朦胧胧的光亮。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这一眼顿时吓得我魂飞魄散,我张大嘴巴,险些就尖叫出声。我的脚上穿着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拖鞋,而是那双透露着诡异的绣花小鞋!鲜艳的大红色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妖异夺目!
我猛然打了个冷颤,就感觉双腿一紧,下意识伸手挠了一下,发现腿上冒出一大片红点。
我清楚地记得,我和林宇一人扔掉了一只绣花鞋,其中我那只还扔到了宿舍楼下,可是……可是这双绣花鞋怎么又回来了?还整齐地摆放在床边?
寝室里的鼾声此起彼伏,舍友们都睡得很香,只有我毫无睡意。
我定了定神,赶紧脱掉脚上的绣花鞋,这玩意儿太邪乎了,扔也扔不掉,看着也让人瘆的慌,我咬咬牙,将绣花鞋塞在床底下,准备明天把鞋子提到校门外的垃圾桶扔掉。
惊魂甫定过后,我的尿意好像也没了,哆嗦着爬回被窝里。
爬回床上的时候,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林宇,他的脸煞白煞白的,胸口和腿上也有一大片奇怪的小红点。此时,林宇正瞪着一双大眼珠子,冷冷看着我……
吓!
我猛地打了个冷颤,涩声问林宇:“林宇,你醒啦?”
林宇没有搭理我,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睡了过去。
我摇了摇头,爬上了床。
反正我是彻底睡不着了,几乎是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天亮。听到第一声鸡叫的时候,我突然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既然那双绣花鞋丢不掉,干脆把它给烧掉,这样它就再也回不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起床披上外衣,将绣花鞋装在一个口袋里,塞了两卷废报纸,拎着口袋跑到校门口,点燃报纸,将燃烧的口袋扔进垃圾桶,口袋里冒出缕缕黑烟,那双绣花鞋很快就在火焰中变成灰烬。
我拍了拍手,感觉心里就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信步走到街对面的早餐店买了杯豆浆,还吃了两个包子,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暴龙、黑子还有小眼镜三人坐在床上斗地主。
我不喜欢打牌,拿着手机上网,闲来无聊我跑去逛了下理工大学的校园论坛,论坛里都是各种屌丝剩女在晃荡,有人发帖求助打篮球的帅哥叫什么名字,有人发帖寻找买豆浆的长发女孩,还有人直接留下联系方式求约。
浏览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一个帖子,标题叫做:说一说理工大学哪些地方不能去!
我怀揣好奇心点开帖子,然而那些回帖的内容却让我很是失望,什么女厕所不能去,因为会被当成流氓;什么教导处不能去,因为教导主任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处女;什么图书馆不能去,因为图书馆的管理员总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我打了个呵欠,正准备关掉这种无聊的帖子,但是最新的一条回复却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们,那片情人林不能去,因为情人林里有……”
帖子只有这样短短一句话,发帖者故意吊人胃口,后面全是省略号,然后文字下面配了一张情人林的照片,照片还是白天拍摄的,但是却阴郁的可怕,重重叠叠的枝桠挡住了光亮。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树林深处隐隐约约有条模糊的人影,看上去像是一张灵异照片,让人心中微微发毛。
我查看了一下发帖者的信息,注册时间都是四年以上,估计是已经毕业了的学生吧。帖子里所说的情人林,就是我们那晚撒尿的小树林,因为经常都有学生在里面约会和野战,所以就衍生出情人林这个名字。
在这条回复下面很快就有好几条评论:
情人林里面有什么,你倒是把话说完呀?
大傻逼,故弄玄虚!
你们仔细看,树林深处是不是有个女人呀?
好像真的是啊,好怕怕!
无论下面的人怎样留言,发帖者就像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张帖子也慢慢沉了下去。
我关掉论坛网页,开始看小说,最近在追一本《黄河捞尸人》,写得非常精彩,让人欲罢不能,一钻进书里就收不住尾。
“来来来!吃宵夜喽!”
钱多多从外面约会回来,给我们带回爆炒小龙虾和啤酒,大家闹嚷嚷围在一起喝酒。
我伸了个懒腰,抓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12点了。
黑子剥了一只小龙虾:“奇怪!林宇去哪里了?怎么一晚上都没见人呢?”
是呀!我们这才想起,好像一整个晚上都没见着林宇,也不知道林宇跑哪里去了。
钱多多摸了摸衣兜:“呀!没烟了,陈云轩,给支烟呢!”
我拿起烟盒看了看,烟盒里面也是空的,刚才被黑子那三个家伙抽光了。
“我下去买一包!”我穿上拖鞋走下宿舍楼,在校门口的副食店买了包黄鹤楼,然后抽出一支点上,晃晃悠悠往回走。
快到宿舍楼下的时候,隐隐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刚开始我也没有在意,但是很快我就发觉不太对劲,身后的脚步好像有意识地跟着我,我快他就快,我慢他就慢。
经过一盏路灯下面,我低头一看,地上出现了两条影子,前面一条影子是我的,后面一条影子就在身后不远处。
我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去:“谁在跟着我?”
林宇?!
我愣愣地看着跟在我身后的家伙,竟然是失踪了一整晚的林宇!
“你跑哪里去了?怎么一晚上都没见人呢?”我问。
“没事,出去转了转!”林宇低下头,从我面前走了过去,我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
阴冷的风打着旋儿吹过,不知何故,我竟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回到宿舍,林宇也没跟大家一块儿喝酒,自顾自地爬到床上睡下了。
睡觉之前,林宇对着自己的双腿滋滋喷着花露水,一边喷一边说:“这都立秋了,蚊子还是那么多!”
我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林宇的腿上也密密麻麻长满了红点。
我灌了很多酒想要入睡,但是一闭上眼睛,那双大红色的绣花鞋就在眼前晃来晃去,始终挥之不去。
我心烦意乱,迷迷糊糊磨蹭到半夜,忽然听见一声低低的猫叫:“喵呜——”
我揉了揉眼睛,只见窗台上出现了一团黑影,那是一只浑身披着黑毛的猫!
我们的寝室在五楼,这只猫是怎么跑来的?
那只黑猫寂静无声地坐在窗台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寝室里面。
我们睡觉的时候,一只黑猫就这样死气沉沉地看着我们,想想心里还真是有些膈应。
就在这时候,我的下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我的下铺是林宇,只见林宇晃晃悠悠从床上爬起来,我以为他要起夜上卫生间,谁知道他竟然往衣柜那边走去。
借着朦胧的月光,我看见林宇小心翼翼打开衣柜,双手在柜子里一阵摸索。
我心中暗自奇怪:“半夜三更的,林宇在找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就看见林宇从衣柜里缓缓取出一件大红色的旗袍。
什么东西?
旗袍?!
我猛地一下睡意全无,林宇的衣柜里面怎么会有女人的旗袍?
然而,让我更加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林宇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的动作很轻很柔,那姿势就像一个女人。
脱下衣服之后,林宇竟然将那件大红色的旗袍穿在自己身上!
天呐!
林宇怎么会穿上女人的旗袍,他……他真的是一个变态吗?
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半夜三更的寝室里,一个男人居然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旗袍站在那里,寂静无声,透露出难以言语的诡异。
接下来,林宇又在衣柜里翻找东西。
片刻之后,林宇竟然从衣柜里取出一双鞋子。
我一看那双鞋子,脑袋嗡地一片空白,林宇手中拎着的赫然是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
我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宇手中的绣花鞋,一颗心紧紧拎了起来。
绣花鞋!
又见绣花鞋!
这双诡异的绣花鞋,不是已经被我烧掉了吗?
怎么……怎么又出现在林宇的衣柜里?
难道有两双绣花鞋?
可是,林宇为什么要收藏绣花鞋呢?
这双阴气森森的绣花鞋是否又跟林宇有关呢?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种种疑问就像毛线团,我完全理不清楚头绪。
只见林宇慢慢将绣花鞋穿在脚上,然后左手放在腰间,右手翘起兰花指,摆动腰肢在寝室里走来走去。他走路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寝室里的其他人依然在沉睡,鼾声震天。
看着眼前走来走去的林宇,我忍不住遍体生寒,无论是林宇双手的姿势还是走路的体态,都充满了浓浓的女人味。如果不看林宇的模样,还以为是一个穿着大红旗袍的女人在寝室中央来回走动,难道林宇是一个变态的异装癖患者吗?
来回走动三圈以后,林宇突然停下脚步,这个时候,他竟然慢慢转身回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