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淼和胡馨月正喝着茶,周末的午后,秋阳有些淡淡的,从窗口顽皮地钻进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讲的都是简美壬结婚时候要注意的事项。
突然,简淼的手机响了。简淼看了一眼屏幕,顿时心狂跳了几百下。屏幕上赫然显示“老陈”,只有他知道,那个名称代指罗燕。
简淼有些慌乱地按下了接听键:“喂,老陈,什么事?”当着妻子的面,简淼只好信口胡诌。还好胡馨月并没有注意到简淼的神色,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手里的礼服,那是结婚当天要穿的。
“简淼哥,对不起,我有急事找你。”电话那头罗燕的声音苍白而遥远,简淼眼前浮现出她的模样,憔悴,瘦弱。
“哦,你在哪里?”简淼强压住心头的紧张。
“我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简淼看了一眼胡馨月,然后大声说:“在单位啊,那行,我马上就来。”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胡馨月不解地抬起眼问:“周末还去单位?”
“不是,是老陈说账目有些问题……”简淼站起来,准备要走。
“你干了二三十年会计了,我看也该退休了,老眼昏花,难免出错……”胡馨月淡淡一笑。
简淼连连点头:“是了是了……”
“咦,你很热吗?”胡馨月看到简淼额头上全是汗,照理说这天气,不会特别热才对呀!
“唔,有点。”简淼只好随便敷衍着。
胡馨月有些难以理解,但也没当回事,只是关照地提醒:“外面有点凉,还是穿了外套走好。”
“那好吧。”简淼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夹在腋下,匆匆出门了。
在医院边上的一家咖啡馆,简淼见到了违睽多月的罗燕。许久未见,她显得更加瘦弱,皮肤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黑洞洞的有些吓人。
“罗燕,你怎么样,还好吗?”简淼关切地问。看来手术过后,罗燕并没有好好调理,嘴唇干枯没有血色,头发也有些花白的迹象。
罗燕看到简淼来了,顿时眼神里有了希望:“我还行,简淼哥,你先坐下,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讲。”
简淼在罗燕对面坐下:“你说。”
“我们……我们其实有个儿子……”罗燕垂下头,绞着手,有些难以启齿。
“你说什么?儿子?”简淼浑身发烫,这像个重磅炸弹似的,将简淼整个人震得晕晕乎乎。
“嗯。”罗燕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几不可闻。
简淼回想起来了:“在医院里被人追的那个?”
罗燕抬起头,咬着唇,有些失神地看着简淼:“嗯。”
“到底怎么回事?”简淼紧紧地抓住了罗燕的手,罗燕想往后缩,她的细胳膊都快承受不住了。
罗燕有些吃痛地说:“他写了封信给我,说要我自己照顾好自己,他没办法尽孝了,我给你看他的信,我担心他会干傻事!”
简淼这才怅然地松开手。
罗燕从包里拿出那封信递过去,简淼抖抖索索地打开,看着信里写的话,确实有些绝笔信的味道。
“那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虽然有儿子的这个消息让自己发梦,但是现在当务之急,只能先解决找人的问题。
“我不知道,说来实在惭愧,从他十四五岁开始,我就没办法管他了。他一天到晚外面混,有时候打工,有时候打架,也不回家,十天半个月地给我送一些生活费。前几年还去了国外,一年才回来一次,去年才回来。”罗燕有些不知所措,说起来,她对孩子的教育监管确实不够得力。
“那你的手术费……”简淼想起来之前匿名打进的住院费。
“也是他给我凑的,叫我别为钱发愁,放心治病。”罗燕面有忧戚之色,“其实我一直担心,这钱来路不正。”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联系呢?这么长时间,你带个孩子,是怎么生活的?”简淼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儿子在外面过着这样的日子,他这个当爹的竟然丝毫不知,真是有些该死。
罗燕的身子往后缩了缩:“我……我答应过胡小姐,再也不跟你联系。”
“馨月知道这件事?”简淼有些愕然,原来胡馨月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却从来没跟自己提起过。
“当年我离开你的时候,胡小姐约我见了个面,说要我答应跟你断得干干净净她才能安心。当她知道我已经怀孕的时候,就提出给我五万块,让我拿掉孩子,她……”罗燕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简淼带着怒意的目光,“其实……其实不能怪胡小姐,她……她……也没错,如果我继续在你身边,不但救不了婆婆,还会害你丢了工作,甚至进监狱……错的是我,是我拿了钱,还舍不得拿掉孩子,结果……”罗燕说到后来嘤嘤地哭起来。她的内心是真诚地如此认为,胡馨月对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换了谁,都未必会有这样的宏量。
简淼双手掩面,心痛不已。就因为当初走投无路,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未婚妻和儿子多年风雨漂泊,自己浑然不知,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陷在温柔乡里,自得其乐。简淼啊简淼,你实在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自己的过错让孤儿寡母替自己背,自己的命运,让别人来帮自己改写。
“简淼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婆婆,我也对不住胡小姐,对不起我们的儿子……”罗燕已经哭得成了泪人儿,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要是当初……可是,即使再回到当初,她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生下这个孩子。这一切,只能怪命运吧!自己克死父母,成了孤儿,害准婆婆生病,害未婚夫挪用公款,又害得儿子叛逆孤僻,不知所踪……
“罗燕,这不怪你。”简淼看着泪如雨下的罗燕于心不忍,罗燕从小就是孤儿,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挡风遮雨的窝,却仍被命运无情地掀翻。所以,这一切真的不能怪罗燕,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简淼坐到罗燕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罗燕哭得更加厉害了,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一样。简淼轻轻拍打她的背:“别哭了,我们先找孩子吧,把他去过的地方都列出来,我们一个个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