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座的小桌,再加上一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齐格飞这种体积,显然是不适合跟老酒鬼坐在一起的,他一个人坐一张椅子都有些嫌挤;而菲奥娜是个女孩子,老酒鬼还没有那么厚的脸皮上来就和素昧平生的女孩子坐在一张椅子上。所以梅林和安德烈对视一眼,同时往两边移了移,给老酒鬼留出了一个能坐人的桌角。
老酒鬼也不在意,他随手从旁边某个起身去找别人聊天的汉子屁股底下抽走了一张凳子,便大大咧咧地坐在了梅林和安德烈之间。他看了看几人,发现大家都是熟人,也就省略了自我介绍,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我知道你们在这里看见我觉得很惊奇,但事实上我跟你们的目的有一半是一样的。其实,三天前我才从长夜堡垒出来……”
——且慢。
虽然老酒鬼和齐格飞安德烈以及梅林是熟人,但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所以还是需要一点简单的介绍的。
老酒鬼的名字是乌瑟纳尔,是一个比较拗口也不太常见的奇特名字。由于家族传统,他的两位兄长和他的父亲名字都有些拗口且生僻,仿佛不这样就无法体现出他们家族的特殊性。
不过更多的时候,大家都不会直呼其名,而是以官阶或是爵位称呼。
他是帝国监察部四位大特使之一,【东方的孤狼】乌瑟纳尔。是帝国领土驻守在东部长夜旷野的长夜堡垒的管理者,率领着虽然不多但极为强大的【极昼军团】监视着长夜旷野的所有异动。
但比起他的另一个身份而言,大特使的身份也就黯然失色了——乌瑟纳尔?多伦斯,斯图加特?多伦斯的三子,人们平时对他的称呼更多是“三王子殿下”。
虽然这位王子殿下实在是有些邋遢,他满脸的胡茬和身上那股酒气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流浪汉。
“数周前,我们在长夜旷野监视到了一个人。”乌瑟纳尔的神色很严肃,虽然他另一只手上仍然拿着酒杯,“你们也知道,长夜旷野除了和我帝国领土接壤以外,还和北部的精灵之森以及亚提拉公国接壤,所以我们在监视到此人之后,立刻派了人去盘问他的身份。”
乌瑟纳尔顿了顿,语气沉重地道:“派出的那人虽然只是我极昼军团的一名普通军士,但由于极昼军团的特殊性,我们只有一千人的编制,一名普通的军士也是四阶的大剑士——这名四阶的大剑士再被人发现时,已经失去了神智,见到我们的时候也只是又哭又笑,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
“灵魂剥夺?”安德烈眯了眯眼,低声问道。
乌瑟纳尔摇了摇头:“我不是魔法师,没法确定是不是你口中的灵魂剥夺。发生了这事之后,我便把军团的事务交给了副团长,亲自来追踪他的踪迹了。”乌瑟纳尔忽然大骂了一句,一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早知道那家伙的目的地是帝都欧内斯特,打死我我也不会亲自来找他的!”
安德烈和梅林对视了一眼,识相地没有说话——开玩笑,这种事情基本上跟王族家事可以划等号,他们虽然和老酒鬼熟识,但也不好随便对这种事发表看法。
老酒鬼长叹一声,揉了揉脸道:“我一路追踪下来,发现那家伙好像混入欧内斯特里了。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咬着牙进入了欧内斯特——该死的,那守城门的居然是我以前王城护卫军里的人,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的名字给叫出来了,结果我本来前天就到了欧内斯特,但光是在王城里跟那些满脸假笑的贵族们见面就耗费了我整天的时间。”
确实,帝国的三王子忽然回到了帝都,不论如何那些贵族都会来探查一番的——不管这是不是他们的本意,不管他们背后有没有大王子和二王子的暗中指使。
“等我到了帝都以后,我听说了你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是的,王族之死。”老酒鬼伸手从齐格飞那里拿走了他一口没喝的酒,“我一听到死者的名字,大概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当年那件事对于王室来说应该算是一件丑闻,也是我父王多年来的心病,因此多米尼亚出手暗杀掉了马利克他们三人实际上是正合我父王意的。但是他忽视了一件事,他太过于一厢情愿了——该死,居然是亚提拉的酒,这种酒我每个月都要从亚提拉走私犯那里缴获上好几十桶。”
梅林叹了口气,让侍者送上来了一大桶朗姆酒。
“我父亲是一位极为标准的国王——啊,你们不用附和我,因为这话只有我敢说。他之所以不亲自处死马利克,是为了维护自己王族族长的威信,为了自己一点小小的心情上的不满而破坏自己族长的威严对他来说是不可取的。但多米尼亚出手就不同了,那是外人出手,所以父王就算知道是多米尼亚动手的,他也不会去抓捕他,因为没有【证据】。”老酒鬼满足地呼出一口酒气,他根本不在意朗姆酒的粗劣,“他虽然派了好几位骑士和魔导师去保护他们,但显然这种保护是毫无作用的。所以多米尼亚能够暗杀掉三人,这完全是出于由我父王带头下的所有高等贵族们的【默许】。”
他又转头看向了齐格飞:“这件事狮心王阁下是知道的,大家对这件事的了解远比你们清楚。”
“那说到底,我们的调查岂不是毫无意义?”齐格飞皱了皱眉,“既然连国王陛下都没有对付他的打算,那么为什么还要调查这件事?”
“不不不,我亲爱的齐格飞,你没有看清楚这件事的本质,也没有弄清【国王】这种生物的性格。”乌瑟纳尔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他看着齐格飞,语气有些诡异地道:“这种默许是发生在之前的,是建立在【马利克三人尚未死亡】这一点上的。当他们三人已经死了,我父亲身为斯图加特的心结已经去除了,那么斯图加特就应该重新变回国王了——王族有人死亡,身为国王,就应该将凶手绳之以法,处以极刑。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犯罪的动机和理论上的作案凶手,唯一要等待的,就是你们找出凶手的作案手法和证据了。”
齐格飞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我们如果没有调查出来呢?梅林是不是就会因为办事不利被打入大牢?”
乌瑟纳尔看着齐格飞和梅林,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们当初把梅林这家伙从精灵之森带出来看来是正确的,你终于有一个真心的朋友了,而不是像几年前那样永远都是一个人站在年轻一代的最高处啊,小齐格飞——你这个问题我可以为你解答,但是最适合解答这个问题的不是我,而是安德烈。你说是吗?烧火棍?”
烧火棍先生安德烈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声音低沉地开口道:“我明白了,如果这件事没有办好,被责罚的不是我们,而是老爷子——难怪部长会收到国王陛下十一封之多的斥责信,难怪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有离开监察部而是留在部里处理公务,他需要给国王陛下一个【我人还在,我能处理】的印象。”
“综上所述,虽然这有些对不起多米尼亚,但你们还是要尽心尽力地调查此事了,就当是为了臭老头能够多活几年吧。”乌瑟纳尔又舀了一杯酒,“毕竟多米尼亚先生和未知的黑魔法师们联手行动了,我们抓捕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世界可是个悲剧作家,大家都能得救最后快乐地生活下去这种大团圆结局往往都不存在于他的剧本之中啊。”
“在前往阿伯多尔的半途,半途中,在五十寻深处,躺着好帕特里克?斯彭斯爵士,脚边是他的苏格兰老爷们……”
乌瑟纳尔跟着歌声随意地唱了两句,眯着眼看着众人:“你们说,最后是我们会成为帕特里克爵士,还是多米尼亚男爵会成为那个可怜虫?”
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只有听得云里雾里的菲奥娜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大家。
乌瑟纳尔见众人陷入了思考之中,也不急着说话,而是看着菲奥娜笑了起来:“你是小王女吧?我们今天上午在黑暗王庭的会议室里有过一面之缘——天杀的雅各布,想不到他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都快把我家那个野丫头比下去了……”
菲奥娜脸色红了红,抿着嘴没有说话,反倒是梅林听到乌瑟纳尔的话,脸色微微一变。
“噢,对了,梅林,我女儿还对你这个师父念念不忘呢,你什么时候去看她啊?”乌瑟纳尔似乎也想起了这档子事,带着诡异的笑意看着梅林道。
梅林摸了摸鼻子:“你们说的那个当年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什么资料都查不到?”
这岔开话题的手法实在不太高明,但乌瑟纳尔似乎也不打算再逼问下去,他看了看安德烈和齐格飞,忽然笑了起来:“啊,我明白了,这个故事由于被下了封口令,看来不管是狮心王还是老爷子都没有对你们仔细讲解啊——那我来说吧,我也算是个王族,由我来讲述王族当年的丑闻也不算犯法吧?”
乌瑟纳尔眯了眯眼,低声道:“十八年前,发生了一件被称之为【征服门之变】的大事,直接参与者有父王,有狮心王殿下,有多米尼亚,有当时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我以及我的两个兄长,还有马利克三人。最主要的是——”
乌瑟纳尔的神色有些复杂:“我的二叔,按照现在的说法,他当年是突发疾病而死的——帝国当年的二王子,后来的摄政王,洛里安?多伦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