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未启,泪已先下来了:“不大好,从二楼摔下来了,脑袋先着地的,我听不懂鬼子的鸟语,刘叔也不肯讲真话,可能是怕我受不了,就告诉我不大好,可是刘叔哭了,哥,我想真的不大好了,刘叔你什么时候见他哭过。”
邱水一面说,一面泪滂沱。
邱承像是受了莫大刺激一样,身子有些不稳,莫绵赶紧上前搀住他:“先上去再说,都别在外头了,先上去,先去看看爸!”
几个人在杨波的带路下,匆匆上了二楼,ICU外头,邱水口中的刘叔叔正守着,衣服上还有斑斑的大片血迹,触目惊心。
看到邱承和莫绵过来,刘叔叔吸了吸鼻子,走过来。
“你们来了!”
“我爸爸到底怎么样了?”刘叔叔是以前是邱家的管家,一辈子没有娶,一直住的邱家,邱父受伤到日本静养后,他也跟着一起过来,这么多年都是他在料理邱父的生活起居。
从莫绵有记忆开始,也没看到刘叔叔哭过,可是现在,他的眼眶却是红彤彤的,眼泡也肿着。
听到邱承问,他哽咽了起来:“医生说了,可能挺不过去了。”
“哇!”邱水一下嚎啕起来,邱承的眼泪也唰的下来,从下巴滴答滴答的落在他的西装上,渗出一条条黑灰色的晶亮的痕迹。
杨波半抱着邱水,莫绵则是赶紧的抱住了邱承的胳膊,怕他受不了打击晕倒。
虽然她想象中的邱承不至于那么脆弱,可是那是邱承的父亲啊,那是邱承敬爱如同生命的男人啊。
莫绵心口压着压着的疼,呼吸有些困难,邱水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刘叔叔也哭,这场面,肝肠寸断。
几个中国人,在异乡他国的医院里,哭的成了一个个泪人儿。
好容易半小时,大家都冷静了一些,邱承嘶哑着声音开口:“送到东京医院去,爸爸有个老同学在那里。”
刘叔叔摇摇头:“北海道到东京,一路颠簸过去,邱哥也经不起了,这次其实不仅仅是从楼上摔下来,是中风了,脑溢血了,刚好碰上摔下来,我听到响动连连跑进去的时候,你爸爸已经不省人事了,和种花的小田君一起把你爸爸送来医院,医生说脑血管爆裂了,又受了撞击,所以……”
又是一阵的哭,人,说的直白点,已经回天乏术了,现在靠药物维持着,如果拔掉身上的管子,大概过不了一分钟了。
生离死别,曾经那么远,如今却那么近,虽然不是自己的父亲,莫绵却感同身受,几个人并排坐在医院走廊上,到了中午,也没有人又食欲,杨波自告奋勇去买吃的,说他稍微懂点日语。
莫绵过意不去,总也不能老麻烦杨波,便起身和他一起去。
路上,免不了问起一句:“杨先生怎么会和我们邱水在一起。”
莫绵其实心里头有些小通透,大抵猜到了点什么。
不过杨波的回答,却和她想的不是那么一会事:“我今天飞日本,刚好我邻座是你的小姑子,一路的哭,我怕她出事,就陪着过来了。”
天下,尽然还有这样的缘分,要不是现在没心情,她还真愿意撮合一下这两人。
当然前提是杨波未婚。
看来,好想又耽误了人家的行程了,莫绵很是过意不去:“谢谢你,总是麻烦你,如果你有事,先去好了,我们这里会照料着的。”
“倒也不耽误,自己的工厂,有事情推一推也没关系,我们先去买饭吧!”
到医院附近的料理店买了点寿司回来,看到不远处有卖中华料理的店铺,又过去买了一笼小笼包,两人带着食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一幅景象,便是邱水哭坐在了地上,而邱承,坐在椅子上把脑袋埋在双膝之中,肩膀一抽一抽的厉害。
手里的食物一下掉了地,莫绵知道,话也来不及说上一句,最后一面也来不及看,她最敬爱的伯伯,就这样走了。
北海道的天,到晚上就变了,阴风阵阵,像也是在哀悼邱父的离开,到了六点的时候,哗啦啦倾盆大雨下,狂发暴雨闪电的,渗的人心里头发慌。
邱父的尸体还放在医院冰窟里,在这边租的房子,房东的意思是不让把尸体放过去,晦气,狗日的小日本的,当时租房子时候点头哈腰和个狗一样,现在不过是想让邱父暂时有个“歇息”的地方,他妈的把门顶的死死的,就是不让去。
邱承气急,差点放火烧了人家房子,还要杨波拦着,才没闹出大事来。
可怜邱父生前节俭,当时说买个房子给他,他总说总有一天要落叶归根的,何必破费这个钱,现在,孤零零躺在异乡的停尸房中,叫子女寸断了肝肠。
5月27日,这个日子,大概是莫绵生命力算得上黑暗的日子了,而对于邱承来说,这日,好比世界末日。
从来像个金刚一样的男人,倒下了,他不吃不喝不睡,不言不语不吭气,所以一切,莫绵都尽力帮他张罗,万幸有杨波这个热心人,托关系联络了私人飞机,莫绵给中国那边打了电话要求安排好一切接机安葬事宜。
莫绵父母亲,也从国外连夜回来,挑选陵墓,殡仪馆,还有通知所有亲戚朋友的单子,就落到二老身上。
整整一天一夜,莫绵没有合过眼睛。
广城,5月28下午三点,一番折腾下来,邱父终于被送回了故土。
莫绵的父母已经把这里的殡仪馆,墓地这些都安排好了,人过去,按着的邱承来家的风俗,要先做一场法事,然后送去火化,再送到殡仪馆接受大家的哀悼,然后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