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冥火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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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引诱

何马跟同事奔东安门走去。

那一刻注视这大块头的背影,藤堂鹤居然叹了口气。积极向上是件好事,但正确的选择却是重中之重,以何马那种性格,绝不适合在尔虞我诈的东厂谋生,若舍不得富贵。勉强自己坚持,最终只会受到反噬。但是,人各有志,没见到棺材和南墙之前,善意的提醒又有几人会接受?

现在劝他,恐怕会惹其反感。

藤堂鹤良久,只得忍住,慢慢向陆宅靠去。

西北风加小碎雪,天冷得都冻牙,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藤堂鹤见过陆海空的住宅多次,根本毫不陌生,当下算故地重游,只是假装散步似的围着院墙向东转悠,同时竖起不太灵光的耳朵,努力去听院内的动静。他什么也没听见,但目光却逮到位不速之客。走到东侧胡同拐角,正与天行者项北撞上。

藤堂鹤翻了翻白眼,半点不想跟此人碰面,但既然遇上,只得勉强挤出个笑容打起招呼:“项帮主,好巧,陆海空不在,恭喜您重新涉足京城啊。”当年二人比武,项氏败北不得入京,如今胜者已逝,败者总算可以重震雄风。

项北驻足一哼,似笑非笑道:“巧合谈不上,怕是老弟存心来这儿散步吧?”

藤堂鹤笑道:“好久没回京城了,想着四处逛逛怀怀旧,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帮主这是?”

“现在这栋宅子归西厂所有,为免歹人捣乱,我奉命在此看守。”

“哦,不过是个住人的地方,居然劳烦帮主大驾,实在大材小用啊。”

“不错,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藤老弟若是肯帮忙,倒可以省得我在这儿喝西北风了。”

“我能帮忙?帮主想我怎样?”

“据我所知东厂有这里某间密室的钥匙,只要老弟肯帮我弄来,改投西厂,咱们都可以皆大欢喜了。”

藤堂鹤眨了眨眼:“帮主很直接。”“又不是谈情说爱,要什么委婉?我很清楚你为何而来,也知道你想与东厂协力,但不妨告诉你,没戏。”

“这么说窦天伦在西厂?”“不错。”

“帮主怎样才肯交人?”

“你加入西厂,为汪公公效力,然后再把苛奇苛启交给我做投名状,如此表示诚意,或许我会劝公公把窦天伦交给你。”

藤堂鹤笑道:“我的好处太少了,不划算,这跟进东厂没有区别。”

“如果你进西厂,我可以把陈州条约给你。”藤堂鹤一怔。

项北满脸假笑,怪声道:“窦天伦是活不成了,但他的死却值得好好利用。如果你进西厂,我把他交给你立功,回去说不定能让你坐上通灵教主的宝座。到时条约废除,美人在抱,人生还有什么遗憾?”

藤堂鹤吸了口气,缓缓道:“有些心动了。”“心动有什么用,马上行动才是关键。”

“我若不答应呢?”

项北森森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吃饱了饭没事干,顶着雪花在这儿消化食儿吧?你一进京就被盯上了,我一直在等你落单的机会,你明不明白?”

藤堂鹤道:“帮主在威胁我?”

“是给你生路,让你好好把握。”项北冷冷道:“不然在外面说不通,我就得请你去西厂里面说,到那时你可别后悔。”

藤堂鹤一叹:“看来我不该单独出门。”

“后悔也晚了。我知道李深海传了你一些功夫,但那没用,就算你有他的内力,但论战斗经验,招式技巧,那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学来的,所以在我面前,你就是一条虫子,虽然力气大点,块头大点,但仍改变不了你是虫子的事实,真动起手,我一脚就能踩死你!”

藤堂鹤听得冒火,不禁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帮主说得没错,跟你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但这不止是我的死路,恐怕您也得付出一些代价。”说着他把双掌掌心亮给项北:

“段情给我下了释血,想必帮主有所耳闻,后来幸亏师父传功,让我及时捡了条命。可惜我火候不足,无论怎样努力都只能把毒逼到掌心,无法驱除体外。不过这也够了。玄真秘火印能幻化出三种火焰——黑色,红色,绿色,分别代表着攻击、防御和治疗。但拜释血所赐,我却能幻化出第四种颜色。”

说完藤堂鹤集中精神,目光落于掌心,倾刻间奇光一闪,两簇浅紫的火苗居然出现在他手心。他笑道:“或许是因为释血的关系吧,现在只要我一运气准备进攻,本该是黑色的火焰就会变紫。而且还会发出怪味。项帮主神功盖世,世人皆知,却不知内力是否精纯,能否化解这释血之火呢?”

项北的脸色一变,盯着他掌心的紫火道:“你把释血和玄真秘火印融为了一体?”

“这可不是我的意愿,我控制不了,只要我体内释血不除,运气凝火时必会牵动释血,让二者同时出现。“藤堂鹤怪笑道:“所以我一直不敢跟人动手,因为释血实在霸道,真要跟火苗一起沾上谁,我可救不了啊。”

项北刹时无语,释血,那是四绝之首,他岂有能力化解。先前的信心和傲慢迅速瓦解,权衡片刻,他勉强一笑道:“我只是跟你提个建议,何必当真。哈哈哈,大冷天的,还是回去保暖重要。”说完结束谈话,脚下奔反向加速。

他倒很干脆,见软硬都不行,立刻撤退再想对策。

藤堂鹤吁了口气,立刻将两簇紫火熄灭,一侧头,见不远处一个满脸裂纹的红衣童子,正阴森森地盯着他。而在小童身后,则站着两名有些眼熟的侏儒,仙境双狼——巫云,常尊师。二人奉命在暗中保护藤堂鹤,此刻见他无恙,便假装漫不经心地离开。

东厂府衙的大厅旁边,有一间非常精致的小厅,厅内供奉着抗金英雄岳飞的画像。此时段骑鹰手持三根沉香,神情肃穆,正对着遗像跪拜,待将沉香在鼎式的香炉内插好,这才转过脸来看着何马,淡淡道:“说吧。”

何马忙直起腰道:“我师父同意了,刚刚去陆海空的住处熟悉环境。另外段院长没有危险,被他关在岛上,说只要段帅肯帮他夺回窦天伦,他马上放人。而跟他一起来的只有狄丝丽和苛氏兄弟,没有第四个人,也没听他说有别的支援。他们好像就是奔着段帅您来的。”

段骑鹰面无表情,一瞄身旁的黄金甲。蓝眼大汉立即掏出一把钥匙,双手捧着献上。段骑鹰拿过钥匙,翻来覆去看了看,懒懒道:“你一提兵尸剑的事,他就答应了,别问你别的?”

“嗯,没有,看得出来他有些疑惑,但考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了。”

段骑鹰一笑,望着何马道:“你说我为什么要他夺剑呢?”“段帅不是说要我师父证明一下合作的诚意吗?”“你自己的想法呢,你觉得我真是这么想吗?”

何马怔了怔,如实道:“我没想过,这不是我该操心的事。”

段骑鹰笑了:“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很好,记住你现在为朝廷做事,谁远谁近,心里要有杆秤。”说着把钥匙扔到他手上:“这是陆海空的密室钥匙,另外我还给你师父准备了点东西,能让他此行把握更大一些,你这就送过去吧。”。

黄金甲立刻道:“跟我来。”

何马不敢多问,忙低头跟在他身后。很快拐到东厂后院,黄金甲指着角落一辆拴着黑马的厢车道:“里面有口箱子,就是送给藤堂鹤的,你现在就带过去吧。”

何马没有多问,恭声道:“是。”上马一扬皮鞭,便将马车赶到藤堂鹤的住处。

“姐夫,听说这人跟藤堂鹤瓜葛不浅,值得相信吗?”一名身着曳撒的男子出现在身后,望着何马背影开了口。段骑鹰回头一瞧,笑道:“我只是用他,可没说信他。”

那男子收回目光,道:“这次虫母亲自出马,姐夫可有把握?若有需要,小弟可以提供助力。”

段骑鹰轻蔑一笑:“对付那么个女人,犯不着兴师动众,你陪好我十四妹就行。”

那男子点点头:“如此有劳姐夫费心了,告辞。”说完转身离开。此公非别,正是改投东厂的西厂高手,小明王范勤!

此时藤堂鹤也刚刚回来不久,正跟随行的三人讨论段骑鹰开出的条件,敲开大门,何马高声道:“师父,师父,我又来了。”下了马又从车厢里搬出箱子。

那是一口四四方方的杨木箱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至少一百五六十斤重。何马使足力气抱着,慢慢走进院子中央,直见到四人出来迎接,才呯的一声放到地上。

藤堂鹤睁大眼睛,上前打量着问道:“这是什么?”

何马一瞄院里的仆人,道:“私下说吧。”

藤堂鹤笑了,这家伙居然也有机警的时候,真是难得。当即四个男人伸手,一人抬一角,把木箱抬到藤堂鹤的书房。

藤堂鹤认字不多,但书架上的各种经典仍然一样不缺,门面就是要漂亮,跟一个人的学识涵养无关。

放到屋子正中,又关好门。五人的目光落到箱子上。何马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段帅让我送给你的,说是你能用着。”说完撬开箱盖,然后,和几人一样吓了一跳。

箱子里有一个人,血人!

这人的脸上被血迹和污渍覆盖,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眼睛、耳朵全都只剩单数,伤口处鲜血淋漓,显然刚刚用刑不久。他的头皮一片焦黑,隐隐透着烧焦的味道,似乎是刚刚经过火焰的洗礼。而他的身体也是鞭痕累累,皮开肉绽,衣服几乎碎成了布条。再细看下身,他的双腿中间血肉模糊,属于男人的器官已经被切除。另外其双手双脚被打断,形状颇为怪异。这人眼睛还睁着,还有口气,但躺在箱子里已经一动不能动。

何马神色骇然,惊声道:“你是谁?”

“我,我叫赵天宝,是西厂的番役。”这人强忍着痛楚道:“今晚本该我和同事看守陆海空的宅院,但看时间还早,就出来喝了两杯,不想被东厂抓住,受尽酷刑,求求你们,我太难受了,杀了我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杀了我吧。”

藤堂鹤面色一变,立时明白其中原委,这是段骑鹰向自己传送陆宅的具体情报。又仔细看了看这人伤势,的确奄奄一息,无可救药。虽然对方是敌方阵营,但用如此狠毒的手段逼供,终究还是激起了几人的义愤。

虫母恨恨道:“这段骑鹰就是头恶鬼,小鹤怎么能相信这种人?他的条件一定有诈,你不能答应。赶快收手。”

藤堂鹤微一思忖,缓缓道:“就算真的有诈,顶多也只是让我难看,出口恶气。段情还在咱们手里,他不敢做得太过,无妨。”又盯着赵天宝道:“把陆宅的情况再说一遍,我马上帮你解脱。”

黄昏,无风无雪,喧闹的街头渐渐安静下来。

藤堂鹤装扮成赵天宝的模样,出现在陆海空门前,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然后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