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冥火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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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炼尸

子时,无星无月,天地无声。

藤堂鹤随鲍雪游出水池,来到满是枯草的岸边。才刚出水,二人便被一阵贼风吹得直打哆嗦,急忙又解下腰间的酒囊,灌了好几大口,身上才微微发热。

光线很暗,耳中也很静,似乎没什么东西醒着。观察片刻,没有发现异常,二人又解下背上一个瓷坛。坛中装着十斤透明无味的液体,每人都是两个。对视一眼,二人各选一个方向,便用力在岸边的草丛里扬洒起来。

这液体吸附性极好,沉淀性也极佳,正是鲍雪刚刚配制的一种组合型迷药。人类经过后药物会牢牢粘到衣服上,皮肤上,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但若与密室内一种特制的蚊香混合,却可以瞬间将人放倒,三天都醒不过来。

藤堂鹤一边扬洒一边忍不住自嘲。在东厂时他曾抓过不少偷用春药迷药的淫棍,而且都是官员,还因此发了几笔横财。想不到今天气运不佳,轮到自己知法犯法。所谓禁毒令,越来越像一个笑话了。

二人由远及近,很快将四坛水样的迷药扬完。最后退到水边,鲍雪吁了口气,缓缓道:“用不了半个时辰,这些药水就会干成粉末儿,潜伏在附近的草丛里。只要段骑鹰敢来,必会沾到身上,就算段情同行也不会发现。到时他们不进洞则已,一旦进洞闻到蚊香,必会昏厥。到时就得任人宰割了。”

“段情解不了?”“能。但我加重了药量,她来不及。”

藤堂鹤只能信他,下意识又望向黑漆漆的蒿草,骤见黑影一晃,竟钻出两个孩童来,站在五步之外,目不转晴的盯着他。天色很黑,但两个孩子的眼睛却像四簇燃烧的火苗,发着亮亮的幽蓝之光,十分诡异。年青人吸了口冷气,忍不住道:“你真能解我的毒吗?”

鲍雪面不改色:“我说了能。”“释血也能吗?”“……你真高看自己。你以为那是萝卜白菜吗?段情才不舍得给你用。”

藤堂鹤心中略安,又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鲍雪被问得一怔,竟有些答不上来。换做以前他脱口而出就是为父报仇,为天医教讨回公道,与东厂势不两立!但经过这沉睡的两年,在回来路上的不住反思,他的信念已经深深动摇。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朝廷固然有错,但自己也难辞其绺,当务之急是必须要从这种逆境中跳出来,绝不能再重蹈覆辙,可一时又没有具体计划,只得随口道:“不用你操心。”

藤堂鹤看了他一眼,轻声吟道:“人生在世意如何,红颜霸业不须多,巅峰之处我独走,牡丹花下亦从容。阁下能做出这首诗,该不会想平庸一生吧?”

这是鲍雪二十岁时随手而作,名字叫做《未来》。没有平仄押韵,不算是诗,但内容写出了绝大部份少年人的心声,流传很广。

鲍雪身子一震,忽然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我以后想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这么关心?”

藤堂鹤缓缓道:“你若能解我的毒,也算救我一命,虽说多少出于交易,但毕竟我是因你而活,所以有些活还是要说。现在阁下四面楚歌,处境比我还难,如果能逃过此劫,最好还是退出江湖,不要再管这个庞欢,否则神农会和东厂一齐发力,你必死无疑。”

鲍雪嘿嘿一笑:“他害我没了整整两年,就这么算了?”

藤堂鹤道:“你强迫他做你的傀儡,从小到大盗墓,你又夺去了他多少年?”鲍雪忽怒道:“你跟他什么关系,干嘛向着他说话?”

“我没有向着他,连他人品坏都不知道,何来偏袒?只是就事论事,你夺走人一个儿子,难道再还一个不应该吗?庞欢若不知深浅,自有上天惩戒,但若安份守己,又何必让雁灵甲再杀你一次?一个东厂还够你应付吗?”

“够了。”鲍雪恼羞成怒,没料到他突然说这些:“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转身正欲下水,岂料一人从天而降,竟抢先落入水中,发出扑通一声巨响!

两人被吓了一跳,也被水花淋了一身,很快又见那人爬上岸来,却仅仅几步,便面朝下一动不动。

昏了?死了?

这什么情况?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还没做出反应,骤见黑影不住从对面的山上跳下,扑通扑通,一连十几个,竟全都落入水中。但这次爬上岸的,不再是人,而是一条条精瘦怪异的木狼,行动有序,迅速将那人包围。

天黑看不清楚,藤堂鹤并不知那野兽是由铁木所制,但鲍雪在此隐居多年,曾于数次在夜下见过此物,只一瞄那木狼行动的机械感,便立刻认出是黑旗要塞的机关,不由面色一变:“是黑旗要塞的守卫,快走!”

“大胆反贼,你往哪跑!”水池对面的山上有人大喊,随即三道火光冲天,炸开,变成六个直径过丈的光球,一下将周围照得通亮。

藤鲍二人刚刚绕开木狼,对面的山上火光闪现,竟有十几人举着火把猛冲下来,很快有人眼尖发现:“有援兵,这儿有两个神农会的援兵。”

二人心头一沉:被发现了!

轰隆一声,空中响起一个炸雷,居然稀稀拉拉地下起雨来。

藤堂鹤刚要下水,鲍雪急忙拉住他:“不行。”若在敌人眼前逃回地下,极有可能暴露入口,风险太大。藤堂鹤一皱眉:“你有别的方法?”

鲍雪盯着逼近的敌人,立刻从怀中取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交给他道:“吃下去。”

“你们是什么人,是不是神农会的同伙?说!”眨眼十多人冲上来,抓起李贤,又将二人紧紧围住。为首一名使锏的黑衣人随即用当地口音发问,满脸都是敌意。

鲍雪若有所思,道:“未鸿图在哪里?”

“你们这帮叛逆,简直自不量力,哈哈哈,有种别跑啊?”半山腰传来未鸿图的声音。跟着李深海的声音怒道:“狂妄小辈,不走正道,早晚会受天谴!”刺眼的火光闪了几闪,山腰归于平静。原来担心李贤安全,火神独自潜入要塞救人,虽成功将李贤救出,却又被追兵困住,功亏一篑。

黑衣人往山腰一望,又回过头道:“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见我家少主?”

鲍雪笑笑道:“自然是朋友,我们可做了十几年邻居,你找他来一问便知。”

黑衣人满腹狐疑,但见他异常镇定,又不敢用强,只得转头吩咐几句,让手下去请未鸿图。藤堂鹤面无表情,吞下药丸后只是静观其变。

很快未鸿图带着几名手下赶到:“谁找我?”

“是我。”说着鲍雪随手一扬,一道乌光冲上半空,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似乎是信炮烟花一类的东西,但却没有任何光芒或吸引人视线的色彩出现,倒像是个哑炮。未鸿图面色一变,目光再次落到对面二人的脸上,忽然道:“藤堂鹤,是你!”

“不错,是我抓到的藤堂鹤,特来向未少主邀功。”鲍雪仍是满脸坦然。

未鸿图目光一紧:“你是谁,你刚刚干了什么?”

“少主莫要多心,刚刚只是我向同伴发出的信号,让他们过来觐见少主而已。至于在下,少主真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未鸿图保持着警惕,又仔细打量一番鲍雪,沉声道:“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鲍雪呵呵一笑:“我提醒一下,少主摸摸自己的脸,有没有发烫的感觉?”

未鸿图本能一摸,刹时脸上如被火烧,疼得他啊的地一声。随即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出异常,纷纷叫道:“脸上好烫,好疼。”“怎么回事,我头晕。”“是不是中毒了?”

未鸿图面现杀气,看看沾满雨水的水掌,厉声道:“你到底是谁,你做了什么?”喝完只觉眼前一亮,竟失去意识。但他没有倒下,连同他身后所有人,全都保持着站姿,一动不动,犹如雕塑一般。

鲍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当即淡淡道:“成了。”

藤堂鹤看了看如被点穴的众人,人人都睁着眼睛,十分诡异,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禁道:“这是什么毒?”

“这不是毒药,是妓院里老鸨专用来让妓女听话的迷药,我只是稍稍加重了份量。”

藤堂鹤咂了咂嘴,刚才吃下去的应该是解药了,一眼发现李贤,被人绑着纹丝不动,身上又有伤,忍不住道:“这人救过龙琳,不是坏人,能不能放了他?”

“放不了。我这迷药没有解药,只有过了三天他们才能活动自如,现在谁也没有办法。”

见他不像说谎,藤堂鹤只得打消念头,又在近二十名俘虏中间走了一圈,确定全都被控制住,问道:“现在怎么办,回去?”

鲍雪诡秘一笑:“不错,这些人跟我们一起回去。”

藤堂鹤一怔:“带他们干什么?”

“自然是做我的保镖,回去我再给他们加几味药,让他们变成傀儡,只听命于我。到时段骑鹰要敢来,嘿嘿,我看他怎么对自己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