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蜜腹剑,阴晴不定。
这是藤堂鹤对段情的评价,虽然在东厂时他常常扒结此人,逢年过节,礼物不断,但内心之中对她并没有任何认同。即便是听了鲍雪刚刚的讲述,这种看法也丝毫未变。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年轻人没几个不是善良单纯的,但这一时的闪光并不能代表整个人生。
龙琳轻吁了口气:“这女人……也挺不容易的。”
藤堂鹤立刻道:“不要怜悯她。鲍雪说的是她以前。现在的段情心狠手辣,随时会要咱们的性命,面对她绝对不能仁慈。”龙琳怔了怔,低下头。
耳中雷中隐隐,显然夜雨下个不停。
鲍雪有些倦了,最后看了一眼藤堂鹤,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以后他不会再见到这个年轻人,这次调配的药性非常强大,一旦藤堂鹤服下,终生都不会再苏醒。如此死在睡眠中,总比眼见自己被几个孩子活活吸干要好得多。
距离刚一拉开,藤堂鹤忽道:“等一下。”鲍雪停住,转身。“外面的雨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停,若真要下上一天一夜,不知阁下是否有防洪措施?”
鲍雪被问得一怔:防洪?
“这里出口的水面和外面水潭的水面是齐平的,万一雨下得太大,潭水不能及时排走,必会升高水面倒灌进洞,那时怎么办?我刚才看了下,入口的水池周围没有加高加固,如果潭水倒灌,咱们这里可就要养鱼了。”
鲍雪吃了一惊。当初被庞欢下药走火入魔,他昏迷三天才醒过来。正常的出口被封死,他便砸开了那房中的备用通道。平时这通道上面用石板水泥封死,又有重物压制,非常坚固,并不怕潭水倒灌,可现在打开封盖,露出了水面,的确会发生藤堂鹤所说的情况。微一皱眉,他道:“我再把出口封死,这三天咱们先不出去。”说完转向六号石室。
进去后举高火把一看。
鲍雪这才发现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很难处理。地中央露出水面的缺口大约有三尺见方,范围不算大,但经过雨水的积累的确比刚才略有上升。如果置之不理,水面上升后溢入一层,倒不会上演水漫金山的戏码。因为厨房有特殊的排水管道,最终进来的雨水通过管道还会排出去。但因落差不小,那样这一层的地面至少会留下近一尺高的地面积水。
纵然危胁不到生命,在水里呆着也不舒服啊!
可用什么堵这豁口?水泥,沙子等专用物资一概没有。眼前只有一个个废弃准备当材烧的木柜,健身用的铁块石锤等重物,农具有一些,铜镜也有几面,但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鲍雪扫视一圈,有些无计可施,只得转身去找藤堂鹤商量。但才刚一转身,一道绳索如幽灵般自水中射出,刷地缠住他右腿。鲍雪大吃一惊:“什么人?”话音未落,整个人便被拽入水中。
火把迅速熄灭,但水下并不漆黑。鲍雪尚未掌握平衡,就见一把通体发着蓝色荧光的利剑,由远及近,狠狠刺向他咽喉。鲍雪本能一闪,动作稍慢,剑刃紧贴着他脖颈擦过,在水中留下一道血线。
什么人?
鲍雪瞪大眼睛,奈何水下能见度太低,只能隐约看出对面是一个人影,手持会发光的利剑,杀气腾腾地逼向自己。他不想恋战,立刻挣扎着向水面冲去,谁知拴在右腿上的绳索向下一拽,又把他拉回水中。绳索另一端系在那名刺客的腰上,两人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割断联系,谁也别想离开。
鲍雪稳住方寸,眼见对方又是一剑刺到,他没有兵器,就用熄灭的火把招架,同时抓起缠住右小腿的长绳,往剑刃上迎去。
那刺客颇为狡猾,蓝光剑轻轻一翻一送,避开绳索的同时又刺向鲍雪前心。
鲍雪功力没有恢复,又被对手占了先机拉入水下,随时都可能丧命。但此刻的中年饱经磨砺,早非当年那个一腔热血的莽撞青年。眼见割不断绳索,他干脆放弃,用火把勉力支撑自保,同时左手偷偷探入怀中,取出药瓶,打开塞子,倒入水中。
这是昏暗的水下带给他的第一个好处,就算搞小动作,对该也看不清。而第二个就是水的阻力,让他用一根木制的火把居然能扛住利剑,勉强自保。
但这都是权宜之计,鲍雪体力不足,就算靠着水的浮力借力移动,也坚持不了多久。但他仍在坚持,他自信那麻药会放倒对手,自信自己能坚持到那一时刻。这么年过来,他能活着靠的就是坚持二字,在各种逆境中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我可以,我行!
果然只几个照面,水流将麻药冲到了那刺客脸上。很快蓝光剑变慢,在攻击时出现了许多不该有的停顿,跟着那刺客身法变僵,速度也大大减慢。
似乎查觉到异样,那刺客忽然罢手,先是一剑将绳索割断,随即转身向外面的水潭游去。
鲍雪也到了极限,可眼看鱼儿已经上钩,怎能就此舍弃?当下憋着最后一口气,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照亮了被大雨浇灌的四明山。
哗啦一响,一名白衣青年冲出水面,低着头向前方冲去,但只逃出十几步,脚下却突然一软,扑倒在地。跟着水面破裂,鲍雪与藤堂鹤和龙琳追了出来。前者入水时的那声“什么人?”,终究是惊动了门外的情侣。
风冷雨疾,黎明前的大地一片漆黑。三人逼近那白衣刺客,将其团团转住。等待片刻,又是一道炫目的闪电刺破苍穹,借着那明亮之极的一瞬,三人看清了倒地者的真面目——年青,普通,额上还有几道不深不浅的抬头纹,正是雁灵甲之子——雁登云!
鲍雪五官骇人,咬牙道:“庞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