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峻的形式、崭新的邦家,
命我森严堡垒,警惕着海角天涯。”
穿着粗羊毛衣物的男孩正俯下身去,用拳头捣弄浸润在河水里的脏衣服。十岁孩子下手不知轻重,竟把洗衣这种需耐心的事儿,当作街头打闹般处理。
他皮肤饱受阳光哺育——呈略黯淡的古铜色,胸口紧贴骨骼的细腻肌肤却几近透明。由于整日被阳光暴晒,他的四肢泛起晒伤后的鲜红。
维吉尔继续捣弄衣物,口喉却忙着做其他事情。男孩微微隆起的腹部有规律地伸张..然后收缩,清脆如百灵鸟的不成调的歌谣逐字溢出。
他在不断重复同首歌谣,这首歌谣亦被住在新城中的居民们熟知。
不知是由谁创作,恐怕这个创作者也不敢站出来承认,因为【季罗莫拉城】不允许自作主张,然而这首歌谣依然被居民们熟知。
或许这是残存的反抗吧!
尽管它就像是岸边的芦苇,禁不住溺水者任何拉扯。
想到这,维吉尔拎起脏衣服,他弯腰收臂...单薄肌肉像被拉长的干面包般显露。
该死,浸水后的衣服这么重,维吉尔苦恼地抱怨。
他转身遥望身后有高大城墙和雄伟塔楼的城池,那就是【季罗莫拉】。
成队卫兵沿着山坡迈上通往城门的道路,又有成队身穿精美甲胄、手持带青铜镞头的长矛的士兵们从城门往山坡下走。
他们总是这么纪律严明,有如严丝合缝。
谁能料到两个月前——这儿只是片光秃秃的泥土地。
当奴隶、流浪儿和无地的农夫们登上这座岛屿,巡视着像秃头般的岛屿时,他们几乎认为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然而引他们踏上岛屿的少年却对此微笑,他手持据说是从色萨利流传而来的乐器,几根葱玉手指轻轻拨弄,铿锵有力又清脆如云烟的新奇音质将自己瞬间吸引。
紧接着更奇妙的事来了,远方顺气流滑翔羽翼的鸟雀竟绕少年头顶盘旋,悲伤至令人哭泣的琴声也果真令花草树木垂落眼泪。
就连没生命的石头也随着节奏跳跃,维吉尔就那么瞪圆眼睛——宛若所有看到奇怪事情的儿童那般全身关注。然而他身旁的成年男子们也都像他这般,这可是少有的事。
当弹奏减弱,维吉尔听到身旁爆发出了团,令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怪叫。
其中蕴含疯狂、震惊、感激、仇视、恐惧.......,总之里面蕴含了太多情绪,有些情绪直到他成年后,回顾记忆时才悚然察觉。
雄伟庄严的【季罗莫拉】就那么诞生了,在它的君王所弹奏的音乐中诞生。
那一天——登岛的所有人,无论是身怀财富还是不值一钱,是品德高尚还是行事卑劣,是能力出众还是贪逸好惰,是得神眷顾还是被神厌恶,是英俊可爱还是丑陋嫌恶.....大家都成了它的公民。
于是森严铁律降上他们脖颈。
维吉尔至今不能使那个笑容模糊,或许以后...更以后....几十年后都不能。
因为年龄较小,所以他被狂热的人们挤倒在地。
当时众人正欢呼那个不似处于人间的少年的名字,并朝新城投去激动眼泪,然而跪倒在泥土地上的维吉尔,却发现了大家都未察觉之物。
他带着好奇盯向少年。
少年饱满的嘴唇朝右勾起,闪烁宝石般色彩的瞳孔先是收缩,然后骤然扩大。这表情令维吉尔心脏狂跳,就像是他曾在过去的城邦内遇到游荡的不轨之徒之时那样。
但维吉尔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少年是他人生中遇过的最可爱的人。这个似明媚阳光般的人,怎么会令他联想起那群几乎是最肮脏的人呢?!
他没有想明白,因为正当他想深入探究时,少年朝他投来不明意味的一瞥。紧接着他就像是只受惊的鸟,飞快地逃离了原地。
那时维吉尔懵懵懂懂,根本没把此事放心上。
周围众人都对少年感恩涕零,他又怎么能例外?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然而两个月后,维吉尔虽仍不懂少年那时所流露的眼神,但他终于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害怕!
严苛的律法、严苛的等级制度........君王时不时处罚民众,军队肆意欺辱良善者,行政官员疯狂搜刮他们所能获取的财物,因为君王以这些笼络他们,他们也需要奉献更多财富给君王。
而这....就是季罗莫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