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清波被船头割裂,由两百艘空心船组成的阵列横穿了酒红色海面,一列列金色骰子旗帜在紫红色大道上迎风飘扬,精编旗面有如反光的铜镜般耀眼。
于船队最前列,君王所乘御驾,引领阵列后的所有船只。
这条船整个被压金工艺制作的金箔包裹,行使于掩映落日的酒色海面上时,犹如一道耀眼金芒穿梭于潮湿水汽之中。
狄奥多西站在船头,遥望向西北方向,那儿有隐隐约约的灰色痕迹,富有经验的船员们说‘再有半天,他们就能抵达伯罗奔尼撒半岛。’。
(希腊本土之一,希腊本土由两半岛组成。)
想到这,深邃明眸微微凹陷入眼窝,因为和风传递来了凄凉婉转的哀伤。这股哀伤犹如被和风驾驭的花粉,短短片刻时间便笼罩住在整个船队,使得水手们既无心掌舵,亦无心思考除聆听此哀伤之外的事情。
“娜迦?”他高声喊了一句,凄婉歌声越来越响亮,看来主人们在不断靠近。
身披橄榄绿色披风,脚踏镶蓝宝石的皮革靴子的君王,其鬓角间鬈发自然摇曳,诱人心神的鼻翼猛地收缩,他用蹙着眉头的表情朝海面瞪去。
原本较明朗的海面忽地水汽缭绕,有如两颗伫立不动的常绿阔叶树转瞬间于风中乱舞。船员们并没有变得慌乱,因为他们是如此沉浸于歌声。
狄奥多西不以为她们要反抗自己,因为他是她们的神,亦是大海的忧伤。
自己对于她们就好比甘霖对于植株,她们是如此渴望得到神的侧目,乃至海面时常回荡着呼唤神的歌声。
娜迦们显露身影,握拳于胸口齐齐地对君王高歌。
她们上身的肌肤若白玉般剔透,细密鱼鳞整齐布列于双乳、双肩延伸至柔软腹部,下身则是尾带各类花纹的鱼尾。但她们皆非善类,从外观上就能观测出——四肢长有锋利鱼鳍、唇瓣开合间显露利齿。
“请让我们与您同行,宛如群星向您放射恋慕视线一般。”气势更为强韧的女性娜迦对君王乞求说,她仰望着似阳光般明媚的君王,不安地用鱼尾拍打海面。
狄奥多西略带深意地瞥了她眼,瞧得出来——她眼中那份恋慕并不虚伪,然而未必全然纯粹。他掀起嘴角,流出最狂暴的自然美,“娜迦同属于我,那么我允许你的请求。”
“至于有关王位之事,我暂无此兴趣。”
呵,这女人竟敢算计他!
女性娜迦垂下脑袋,好似少女见仰慕男子走近,慌乱转身却撞上了梅枝;不过其实更多则像是,凡人面对乌云压顶时深陷的恐慌。
狄奥多西转身对船队高声道,声音借助和风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就犹如当头一棒,船员们尽皆觉得耳旁轰隆一声、脑袋瓜子又像是撞上了什么硬物,紧接着一阵清凉从后脑勺处渲染了整个头皮,哀伤再也无法沾染他们的心。
见此,他对身旁官员简单吩咐了几句,可怜的、惊疑的、完全弄不清楚情况的大臣匆匆扫过海面,又忙不及地去通知下属。
整只船队陷入了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