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大褂的巫女搭着玥肩膀,在她左后侧出现。
“连工作服也不脱就跑来了?”
她抓抓乱七八糟的头发,揉揉僵硬的脖子,一脸的倦容但不减脸庞的精致。
“为了那些种子加班加点,我已经72个小时没合上眼了。不过,还是欲速则不达啊。”
距离她们最近的雷光首先看见那抹漠然的姿态。回想起来她们绝对有能力阻止一切。可她只是手插白大褂的口袋,原本喧哗的人类小孩也出奇安静地双手抱胸,两人诚然是看好戏的旁观者一派,细看才发现是冷眼静待悲剧发生的酿造者。
浑身火红的囚犯举起如血刃的手背劈向把他绊倒的根系,纤细如女子手臂的根系即被砍成一段段掉落地面,受伤的囮鸟之居幼苗受到惊吓般抽搐一下,软软的根系无力垂坠地面,没有被劈断的根系慢慢回过神卷起自己残缺的肢体,哀悼半刻,才震颤着粘合到受伤的根系上。
这是什么?
他所熟悉的囮鸟之居是不会有这样的举动的,仿佛带着情感般的哀伤和怨恨。
囚犯惊恐地看着那些被砍落的根系一节一节被接驳回原处,从根系流出来的粘液如同开水般在接口处沸腾,接嵌完毕一刻,整棵植株震颤了一下,根系突然僵硬地树立半空。
下一秒,血腥味灌穿整个斗场,刺激着所有在场的嗅觉。
发生什么事了?观众努力回想进入脑袋的画面。
几条原本如柳条般柔软的根系瞬间木质化般僵硬,只维持了一秒,随即恢复原状迅速刺入猎物要害,悄然无声、速度快得无从躲避。
囚犯只能眼睁睁看着根系插进心脏,断气一刻还保留着惊讶的神色。
“这种东西果然只能拿到魔界这种无法之地做实验。”她吐吐舌,插在白大褂口袋的手这才懒洋洋伸出来,在空气中甩了甩。
离囮鸟之居最近的霆霓退到安全的边缘,突如其来的死亡竟让他瞠目咋舌。囮鸟之居的幼苗是这么危险的东西吗?受伤后马上治愈并采取行动,简直像有意识的报复。
“这就是种子里的毒素,一种很常见胆碱酯酶抑制蛋白,但是作用异常强大,只要稍微出现细胞增生的异动,马上被调动出来,使细胞外膜产生强直性痉挛,一旦结合就无法分解,不能逆转,致死率100%,当然是针对尚未萌芽的种子。”巫女兴奋地解释。
“真厉害。”玥欢快地拍着手鼓舞。
“只要细胞的增生速度高于抑制蛋白,种子便能萌芽生长,当然我还加了大量的胆碱酯酶复活剂。不过,剂量好像控制得不是很好,生长素和复活剂的量也还要再调一下,太贪吃可不好。”不然就会出现刚刚的情况,根系在激动和拮抗之间摇摆不定,它们只是贪恋囚犯的魔力,如同趋光般朝向魔力发出的方向,却在抵达身体的一瞬间被强直化,直直扎进囚犯的身体。
她们在说什么?
“委托只是要个笼而已,笼中鸟被吃掉的话,我们会很烦恼的。总之,实验失败了。玥,麻烦你打扫一下。”她抬眼——不要落下任何蛛丝马迹。
不等回应,她转身消失在空气中,场中有多少观众看见巫女来去匆匆的身影就不得而知,不过多事的人物都看见了,就已经够麻烦了。
比起因受惊而沸腾起来的观众席,两个巫女冷静地吓人,居高临下,漠然直视死亡。他们是好斗嗜血的魔族,不知为何,竟然被她们那一瞬的冷漠无情震慑了。
这里对她们而然,只是实验室?
曾经觉得人类小孩有趣的人们一时也难以言喻心中的感觉。
霆霓向裁判示意。
这时,他也只能尽快离场,才能找巫女算账。
“第三场,雷国胜。”虽然囚犯B不是被霆霓殿下处决的,但是他早已身处在下风,这样的判决没有问题。
因为现在的问题是,场上那些若无其事地摇曳着的嗜血的恶魔。
不单是魔力,囚犯B的肉体很快变成干瘪的干尸,然后灰化,连最后一点灰分都成为囮鸟之居的营养,丝毫没有从指缝间溜走。
尝过血肉的幼苗瞬速长高壮大,更以无法控制的疯狂之姿袭向裁判。
“这是怎么回事?”霆霓甩出雷鞭把裁判甩出场外。
如果对它攻击,魔力只会成为它的粮食,让它更疯狂地成长。
“只要尝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带着恶念的血肉的滋味。”她来到他身侧,看着活泼的、饥饿的小孩,不觉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赶紧想办法。”囮鸟之居的魔爪转而伸向他。
“它能记着吸收过魔力的食物的气味。”所以吃掉囚犯之后,它首先攻击一直使用防御魔法的裁判,然后是霆霓,“所以,等一下,用你的静电壁垒把它们压制,紧紧贴着地面,绝对不能让一段溜出来。”
什么?
他还没想开口询问。
她手里握着黑曜石的环切刀,随手扔向囮鸟之居的幼苗,那些3米长的触角在切刀回旋下沉重落下。
“静电壁垒。”
电场覆盖囮鸟之居四周,囊括所有断落的根系。
试图重新整合的根系不断撞击壁垒,妄图冲破压制,如果让它们整合,马上就会木质化并刺向施术者。
她走进壁垒,在深扎进泥土的主根前停下,手里多了一个小黑瓶,她用吸管吸取里面的液体。往主根滴下一滴,只是一滴,耳边响起了地动山摇的吼叫,主根因毒液侵蚀痛苦挣扎,斗场自植株为中心四分五裂地崩开,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悲丧的鸣曲,被困电场的根系发出最后的幽幽的哀鸣。
直至断根不再挣扎,确认已经死亡,霆霓收回静电壁垒。
璀璨张狂的生命,只留下一个深洼空洞。
她叹息一声,一滴泪水落下。
“你哭什么?”霆霓怪叫。
“好不容易养到那么大,呜……”
真可惜,姐姐是不会允许失败的作品留下,虽然,看起来,的确没什么用处。
“那么,打扫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她甩甩眼泪,拍拍姗姗来迟的霖和时雨,拉着云翳蹦蹦跳跳往监狱食堂跑去,待了一天,肚子好饿了。
他们来这里做打扫的杂务吗?毫无用武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