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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民国八年方桌

方桌是个老寿星了,名副其实的那种,不掺水分。从民国八年到如今,这个马上百岁的寿星老依旧精神矍铄,眼眸里闪烁着睿智且稳健的光芒。

其实方桌自己,对于年龄什么的一向是看淡的,而且自己不说,谁知道自己活了要一个世纪了?再加上自己身子骨给力,硬朗的很,就更显得年轻了。

不过毕竟历经了百年的沧桑变换,方桌身上的那股由时光沉淀下来的气质,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住、模仿不了的。

方桌材质不可考,许多有经验的木匠看了也认不出是什么木,后来,后来也就没人在意了。方桌高不过三尺,这还是往多了说的。四条桌腿短小却精悍结实,很好的支撑起矮小却沉重的方桌。

方桌是家里的饭桌,一家四口人,每人都有一把自己的专属小板凳,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就围坐在方桌的四周围:男主人面对着堂屋正门,坐于上首;女主人坐在男主人的右手边;儿子坐在妈妈对面;闺女正对着爸爸。谁也不知道一家人从几时开始这么坐的,也没谁问过为什么要这么坐,反正习惯成自然了都,挺好。

除了吃饭时间,作为饭桌的方桌其他时间自然是不用工作的。他又没什么桌生伴侣,因此日子过得难免有些冷清。也正因为如此,他练就了一项绝技:发呆!

这并不是开玩笑,发呆真是方桌的绝技呐,成名绝技。有时候他自己能从午饭过后,一直神游天外到晚饭开始。谁都不知道他发呆时都在想些什么,问他,他也不说。

小院的生活节奏,除了农忙时节,大多时候是相当缓慢的。而且就算是农忙时节,也只是主人一家生活节奏变快了,对小院里的其他大多数居民,没什么影响,包括方桌。

生活节奏慢就显得日子特别的长,好像永远也过不完似的,静下心来,你甚至能感觉到时光在一点一滴地从你身旁流逝。你知道自己抓不住它,却也并不焦急,安静祥和地犹如一个看客。

方桌就是这样,活了一个世纪了要,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见识的都见识了,爱恨情仇什么的没有多少,即使有,也早看淡了。

又是一个清新的午后,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再穿过堂屋门上方的窗户玻璃,投射到了方桌身上,暖洋洋的,方桌又有些困了呐。

眼睛一闭又一睁,得,晚上了!

主人一家都回来了,女主人在厨房忙着炒菜,蒜薹炒鸡蛋,再搭配一个拍黄瓜。女主人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拍起黄瓜来也是虎虎生风的,每一次菜刀背落在黄瓜身上,那声音必定是又脆又响,而且每次,都能吓方桌一大跳。

男主人打发他儿子去给他买了一瓶冰镇啤酒,一块二一瓶,比常温的,贵两毛钱。此时正蹲在家里的大石碾上,就着生蒜薹惬意地喝着呢。

至于俩小主人,已经做完作业了,此刻正趴在灶台边上,眼巴巴等着开饭呐——已经快九点了,早饿坏了。

不多时,晚饭就开始了。两菜一汤,菜已经说过了,蒜薹炒鸡蛋和拍黄瓜。汤是米汤,米没有几粒,汤倒是有大半锅,夏天里水下去的快,就这还不一定够喝呐。

每次开饭的时候,是方桌最开心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没老,还有用,还能为这个家做点儿什么,这就够了,自己可不是个没用的老家伙!

方桌正想着,突然一个桌腿猛的一烫:原来是小主人喝汤喝的太急,烫着了舌尖和嘴唇,下意识地把一口热米汤吐在了方桌的桌腿上。

弄清楚了情况,方桌哭笑不得:“嗨!这小屁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