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年少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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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玫瑰剧院“幽灵”录(一)

老城中心矗立着一座玫瑰大剧院,它很有些年头了,纤细的哥特式立柱爬满蔷薇,白色石墙坑坑洼洼,布满时光的痕迹。据说几十年前剧院刚落成之时,那叫一个风光。不过后来,城里建起了更新更好的剧院,玫瑰大剧院就像旧时代的所有物事一样,渐渐被人们冷落。现在还租用这里的,只有一个囊中羞涩的三流演出团体——南城音乐剧院。

剧院门口有个煎饼摊子,摊主奶奶八十多岁,沉默寡言,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每天都推着小车来摆摊。舀一勺杂粮米浆,用木刷细细摊成薄饼,打上鸡蛋、撒点芝麻,翻面;刷上浓郁鲜香的酱料,放入薄脆,撒上葱花或香菜,饕餮的食客还会格外加一个烤得油汪汪的香肠;卷边、对折,装进纸袋,便是一份热腾腾、香喷喷的煎饼果子。

对于起早贪黑排练的三流剧团演员来说,比前途渺茫更难受的是前途渺茫且腹内空空,老奶奶的煎饼不知拯救了多少失意的灵魂,让他们重振旗鼓,像身后的玫瑰大剧院一样在无人的角落为了梦想而坚持下去。

有时候,老人的孙女会来帮忙。女孩叫闹闹,十三四岁,浅蓝色棉布裙清新可人,泛黄的短发刚刚盖过耳朵,发梢桀骜不驯地支棱着。她本该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却总是臭着一张脸,跟人说话也爱答不理。据说她父母都不在了,几年前独自从老家来投奔在城里摆摊的奶奶。

“闹闹!来个煎饼,不放葱花!”一个清秀少年轻快地跑到摊子前。

少年叫莫隐,是这家煎饼摊的老主顾,也是剧团里的小演员,通常扮演少年罗密欧、少年哈姆雷特之类的角色。角色虽小,莫隐却从来不敢怠慢,梦想有朝一日成为世界知名的音乐剧演员,在他看来,现在的每次演出都是巨星成名前必不可少的锻炼。闹闹做煎饼的时

候,莫隐突然故作神秘地凑过去,卖关子道:“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不感兴趣。”闹闹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

“剧院决定排《歌剧魅影》,让我出演男二号,拉乌尔子爵!”莫隐对她的冷漠视而不见,喜气洋洋地拍了拍闹闹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也会替我开心的!”

“恭喜你,又向你的明星梦迈进了可喜可贺的一大步,从一百零八线演员荣升至一百零七线。”闹闹把热乎乎的煎饼果子塞进他心,“喏,吃完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放心,我会帮你留最前排的贵宾票,”莫隐抛了个电力十足的媚眼,“一定要来看哦!”

“好吧。”闹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跟他对话永远是鸡同鸭讲。

未来巨星终于满意,迈开大长腿,一步三级地跨过大理石台级,回剧院排练了。闹闹的目光暗中追随着他,直到莫隐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内。夕阳下,玫瑰剧院像一只从地底爬出的白色巨兽,黑黢黢的大门是它腐朽的血盆巨口,无声无息地吞没了天真快乐的少年。闹闹蹙紧眉头,心中闪过一丝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