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渐渐悟出“天目神尊”那博大精深的武学思想,已达到神功内敛,不现其外的最高境界。
别看黄天虎已长成高大英俊的毛头小伙,但师徒两人却一如孩童般地玩耍。
袁一鹤从行家的眼光看,虎儿的武功已超出自己之上,再没有什么可以传授予他的了。
于是在暇余之时,就给他讲一些江湖阅历和各门各派的重要人物及性情爱好,教他读书识字。
而黄天虎一身武学功力已臻绝顶化境,将“天目神尊”的“目破心经”吸收为己用,打通了生死玄关的任督二脉,内力如长江入海,经久不息,永无止境。
当风拂柳枝千万条,他能看到波纹中的间隙,甚至他能感受到阳光的间隙,分出雪花飘落的一线空间。
这时他才真正悟出“天目神尊”的“有形皆有破绽,无招胜有招”的精妙所在。
他真的想一试神功,阅历江湖。
袁一鹤只知虎儿已青出于蓝,但对他已练成“目破心经”却一无所知。
所以他还很忧虑,心想:那十邪已在江湖成名数十年,尽管虎儿已超过自己,但找十邪报仇血恨,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如果知道黄天虎巧获奇缘,已练成了旷世武学,不知会作如何感想!
这天师徒二人坐在潭边垂钓,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直向山上驰来。
两人停竿侧目而望,其实马一踏入山谷,黄天虎就听到了,凝目一望,树叶的间隙中,他看到一个紫衫少女纵马飞奔而来。
不一会儿,少女已俏俏生生地站在两人三丈之外的草坪上。
见两人满脸惊诧,她也不理睬,秀眉一挑道:
“想必你就是‘烟波钓叟’吧!”
这话是对袁一鹤说的,钓叟肯定是一个老者。
语气甚是不敬,还有点火药味。
袁一鹤道:
“正是老朽,不知……”
紫衫少女打断袁一鹤的话道:
“我是奉我家小姐之命送信给你的。”
袁一鹤惊道:
“你家小姐?送信?”
紫衫少女不耐烦地道:
“你看就知道了。”
说完,手一摔,一封信向袁一鹤直飞而来,一别马头,眼睛的余光向黄天虎一扫,两腿一夹,向山下疾驰而去。
黄天虎自小和袁一鹤在“乳峰山”长大,除了偶尔被师父袁一鹤带到一些江湖朋友那里串串门,很少见到外人,更别说少女,不禁感到脸红耳热,很是不自在,可心里却感到特别兴奋。
这真是从没有过的奇妙的感觉。
又怕师父看到自己窘迫的样子,赶忙心神一收,掉头去看信。
这是一封短笺,上面写着:
“三月八日亥时,鹿门山八角井边的大樟树下见,在此将和老贼了断大仇。”
字迹娟秀,显然出自一个女人的手笔,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杀气。
袁一鹤手里拿着信,一片惘然,细想自己行走江湖数十载,自忖还称得上光明正大,与黑道邪恶之徒倒结下不少梁子,可从没与哪个女流有任何瓜葛。
从刚才紫衫少女的口气来看,说的是她家小姐还是一个姑娘家,那更是莫名其妙。
黄天虎见师父满脸不解,问道:“师父,这信是谁写的?”
袁一鹤沉吟道:“我也不知道!”
“那师父去不去?”
“怎么不去,想我袁一鹤一生光明磊落,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道上朋友的事。”
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大仇?!只有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才称得上大仇。”
黄天虎说道:“是不是那个被师父所杀魔头的女儿?”
袁一鹤道:“从刚才紫衫少女所称,应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黄天虎道:“师父是说这小姐是江湖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袁一鹤道:“应该是大家族!”
转而又说:“三月八日就是今晚,我俩去瞧瞧就知道,何况我正准备带你到江湖上历练历练。”
黄天虎高兴得跳起来,满脸喜悦,神情雀跃。
随着年龄的增大,他越来越向往外面的世界,多想到师父所讲的云谲波诡的江湖去闯一番。
袁一鹤没在乎黄天虎的高兴劲儿,神情严肃道:“虎儿,在下山之前,我带你去拜祭两个人。”
“谁啊?!”黄天虎满脸惊讶。
“你跟我来!”
两人几个起落,转过山坳,到了一块空地。
青草丛立的空地,矗立一座孤坟。
袁一鹤将黄天虎牵到孤坟前,颤声道:“虎儿,这里埋着你九泉之下的父母亲,快,跪下叩头。”
仿佛如晴天霹雳,黄天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师父,你不是说我是个孤儿吗,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
袁一鹤长叹一声,才将隐藏在心中十八年的秘密告诉了黄天虎。
袁一鹤鞠了一躬,悲声道:“黄堡主,马女侠你俩睁开眼看看,现在你们的亲生儿子黄天虎已站在你俩的面前。”
黄天虎虎目圆睁,眼眶充血,滚落两行血泪,趴在坟头放声大哭。
袁一鹤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他,就让他尽情地哭吧!这情真意切的哭声,令袁一鹤荡气回肠。
良久,良久……
袁一鹤拍拍他的肩膀道:“虎儿,现在我们应该想到怎样下山去手刃仇人,以慰你父母在天之灵。”
黄天虎一收泪,道:“不亲手杀了五邪,我黄天虎誓不为人。”
袁一鹤见黄天虎满脸杀气,心中凛然,这种神情不应出现在虎儿无邪稚气的脸上,心中不由一阵难过。
鹿门山也在陕西境内,属秦岭的一条支脉的主峰,山虽不高,区域颇广。
山中到处都是荒墓古坟,累累白骨,任由风吹日晒,霜欺雪盖。
夜幕低垂,星月不见,天空下起了霏霏细雨,漆黑的夜空笼罩着大地,像一口黑锅倒扣在鹿门山,几声夜鸦凄厉鸣叫,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这时,只见两条高大的身影,冒着蒙蒙细雨,兔起鹘落,身形如风驰电掣,直扑山顶。
好快!眨眼工夫,两人已落在八角井边的大樟树下。
黄天虎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仿佛一夜之间成熟起来,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神情,凝神道:“师父,没人啊!”
说完极目四望,身上的功力使他在黑暗中视物如同白昼。
周遭一片死寂,只听见夜虫的鸣叫。
井水在黑夜泛着幽幽的白光,四周纯粹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坟场,齐膝的蔓草湿淋淋的。
轻寒料峭,人感到一阵凉意。
袁一鹤道:
“也许亥时还没到吧!”
突然,两人听到前面的古墓中发出“啾啾”的两声鸣唳,声音凄厉,令人毛发悚然。
不一会儿,便见古墓的穴口冒起一团白雾,紧随着白雾之后,两个像蟾蜍,通体雪白的四足怪物,蹲在穴口之处。
黄天虎不识此物,袁一鹤一见,顿时脸色大变,一拉虎儿的手,身形一晃跃出八尺开外。
黄天虎从没见到师父如此紧张,满脸疑惑,正要发问。
袁一鹤连忙捂住虎儿的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黄天虎从师父的神色中知道事情的厉害,忙跟着袁一鹤伏在草丛里,屏声敛气地注视着怪物。
两只像蟾蜍的怪物,蹲在穴口,甚是威风,交相鸣叫,腹部不停地鼓动,口中不断地喷出丝丝白雾。
虽然两人相隔得远,那白雾随风而散,两人闻得头昏欲呕。
黄天虎才知道那两怪物是一种极毒的毒物,所喷出的毒雾是一种含剧毒异常的毒气。
难怪师父神情骇然,于是伏在草丛里不敢动弹。
突然,四周的蔓草丛中,响起一片沙沙响声,蔓草向四周倒去。
天啊!成千上万的毒蛇,蠕蠕游去,由四面八方排列有序地向古墓游动。
黄天虎感到周身一阵冰凉,身体发冷,因为有无数的毒蛇从他身体上游过。
凉凉的,腥腥的。
饶是他自小在山林中长大,见过不少的毒蛇猛兽,但像今晚这么庞大的毒蛇阵,他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要不是师父在一旁抓住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叫,他早就跳起来狂奔而逃。
说也奇怪,这些长的、短的、细的、粗的,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毒蛇,从两人身上爬过时,竟熟视无睹,宛如两人不存在,像赶个什么集会,完成什么使命,争先恐后地向古墓游去。
不一会儿,沙沙沙地走得一条不剩,黄天虎感到满身腥毒,所伏的蔓草已倒了一大片,黏糊糊的,甚是恶心。
群蛇聚在古墓周围,不再游动,按各自的种类盘缠在一起,顿时,地上堆起一地的毒蛇,泛着冷冷的寒光。
群蛇伏在地上悄然不动,好像在等着什么。
两只像蟾蜍的怪物蹲在穴口君临群蛇,威风凛凛,颇有王者之风范,雪白的身体特别醒目刺眼。
群蛇惴惴不安,一齐注视着两只怪物,万头攒动,没有一点声息,连怪物腹部的鼓动声都听得见。
而两只像蟾蜍的怪物,静静地注视着群蛇,闪动着两只精光灼灼的小眼睛,然后发出“啾啾”两声鸣叫,样子像很满意。
注视半晌,霍地窜入群蛇之中,各自咬住一条金光闪闪的小蛇七寸。
好快!只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其他的蛇如获大赦,忙不迭地四散而逃,顿时,沙沙之声大盛,蔓草乱动。
顷刻,一片空旷,群蛇去得一条不剩!
两只像蟾蜍的怪物,瞧也不瞧,叼着两条金蛇蠕蠕吞食,互相点头鸣叫,模样真是得意至极。
不一会儿,两只怪物肚子腆了起来,鼓鼓的,昂首发出“啾”的怪叫。
得意之时,嘴一张又吐出两团白雾,古墓前的蔓草立刻萎了一片。
好毒啊!看得黄天虎大张其嘴,久久合不拢。
两只怪物昂起头,将脖子扭两扭,正准备转身入洞。
忽然,一个苍劲的声音嘿嘿怪笑,身如鬼魅向两只怪物扑去。
伏在草丛里的师徒俩大惊,只见飞跃的是一个瘦骨嶙峋,形如僵尸的老叟,目射寒光,灼灼如电,带着一双皮手套,是从左侧的大樟树上飞扑而下。
黄天虎不识来人,但知道来人武功极强。
那两只怪物,剧毒无比,已有灵性,陡然惊觉,情知不妙,急掉转头,身形一躬,向黄天虎电射而来,一前一后。
“噗”的一声,钻进黄天虎的大嘴里,黄天虎只觉得咽喉一哽,借前一只怪物冲力,黄天虎吞到肚子里。
哽得黄天虎两眼直翻,差点掉泪。
原来情急之下,两只怪物把黄天虎大张的嘴认作一个洞穴。
黄天虎只觉身上一阵冷惊惊的,冒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半张嘴巴,感到恶心。
紧跟其后的怪物,见洞口忽闭,才知同伴已错入虎口,在黄天虎头上一顿,斜窜而去。
那僵尸老叟跟着后面又飞扑而至。
就在这刻不容缓之际,陡闻两声金属叮当交鸣的响声,一条白影,两道剑虹,自八角井一侧疾射而出,一晃即逝。
另一只怪物在黄天虎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黄天虎只闻到一股如兰似梅的馨香,头脑变得清醒。
多么奇特的香味,震人心弦,虽是淡淡的,但黄天虎的脑海中却留下永恒不灭的印象,馨香飘荡空际,这香味他似在哪里闻过,但又说不出来。
黄天虎不由痴了!
突然,面上一寒,一只明晃晃的钢钩已指到自己的面前。
一个咬牙切齿,气极败坏的怪物厉声道:
“臭小子,老子要你的命,喝你的血!”
黄天虎猛地回过神,一惊心道:这个老鬼,我又没挖他的祖坟。
伏在一旁的袁一鹤眼见爱徒要吃亏,情急之下,鱼竿一晃,迎面戳向僵尸老者,喝道:
“‘蜈蚣毒叟’别欺小辈,老夫正要找你!”
“蜈蚣毒叟”四字一入耳,黄天虎不禁心忖:这老鬼不正是害死我父母的五邪中的“四毒”之一!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
黄天虎怒火狂燃,“无极宝剑”弹鞘而出,一道寒光电掣而出,直指“蜈蚣毒叟”胸前的破绽“天突穴”。
事出突然,“蜈蚣毒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成名绝技,会被人一招击破,怎抵得住这致命处,在防不胜防的一击下,“扑通”一声,瘫倒在草蔓上。
“蜈蚣毒叟”满脸惊恐骇然,站在一边的袁一鹤更感到不可思议。
“蜈蚣毒叟”乃十八年前武林十邪中的四毒之一,一身功力已臻绝顶,在武林中是可数的顶尖高手。
谁知道,重出江湖的黑道高手,竟如此不堪一击,被刚出道的虎儿一击而倒。
何况虎儿刚才一击也并不高明,只是迅猛而已。
其实袁一鹤哪里知道,就是极强的高手,经黄天虎不经意的一点,也会摔落在地,根本没有还招之力。
因为他点的刚好是“蜈蚣毒叟”的破绽,就像一个有武功的人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样。
要不是黄天虎心念所动,想要留下“蜈蚣毒叟”的活口,“蜈蚣毒叟”早就上了黄泉之路。
虽然黄天虎劲力一缩,剑尖偏离他的“天突穴”,但“蜈蚣毒叟”还是被他强大的内力震得心血上翻,“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没有点血色。
黄天虎虎目圆睁,提起“蜈蚣毒叟”正要发问。
蓦地划空响起一缕箫声,使他情不由己地突然停手,脸露惊骇之色,侧耳倾听。
箫声悠悠传来,音韵铿锵,悠扬顿挫,启人遐思……
忽而,音韵趋转高亢,扶摇直上,犹如鹤唳凌空,响彻云霄,又宛如铁马金戈,啸声遍野,充满豪壮之气。
接着,音调转为平和,如弹唱圣音,听者顿觉心地一片空明……
渐渐,终趋低柔,如小桥流水,其声淙淙,又如珠落玉盘,充满一片诗情画意的高雅境界。
箫声在夜空回荡,经久不息,余音袅袅。
三人被如泣如诉的箫声引于忘我境界,木然痴痴。
赫然忘了刚才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袁一鹤抬头观天,正是亥时。
好准时,山下忽地出现两盏风灯,在这寒风细雨中,忽明忽暗地摇曳,飘忽间已上了山顶。
两个侍女打扮的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紫衫,其中一个正是送信的紫衫少女,这黄天虎认得,中间簇拥着一个红衣少女。
依这红衣少女婀娜匀称的身材看,顶多不超过二十岁,一头乌黑的秀发像瀑布般飞泻而下,柳眉妙目,脸如粉雕玉琢,瑶鼻,樱唇,真是绝色天香。
唯有眉宇之间笼罩一层杀气,敛着一片怒恨。
黄天虎心道:“真是神仙姐姐下凡!”
袁一鹤暗想:这是谁?我可从未见过……
正想之间,红衣少女冷“哼”道:“‘烟波钓叟’,你倒蛮守信用的啊!”
说完,冷眼逼视着袁一鹤,而从没向黄天虎和“蜈蚣毒叟”瞟一眼,似乎当他俩不存在。
袁一鹤精光灼灼地凝视着红衣少女。
好冰冷的眼光!
“不知姑娘邀老朽到这荒山了断什么大仇?”
红衣少女先不忙答袁一鹤的话,反问道:“心中有鬼,还请了两个帮手,哼!”
袁一鹤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姑娘大可放心,这位是老朽的徒儿黄天虎,这位是刚被小徒捉拿的四毒之一‘蜈蚣毒叟’,完全与我俩无关。”
红衣少女听了一惊,“哦”了一声,满脸诧异,两道冷光向黄天虎扫来,满脸不相信。
十邪中的四毒人物,功夫内力已到绝顶,能被你徒弟捉拿,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这一看,不由将眼光停在黄天虎的脸上。
一张多有棱角的脸!
虎头虎脑,黑白分明的星目不掺杂一点尘世之色。在以往,别的江湖年轻少侠看到红衣少女,无一不露出一脸巴结讨好的色相,或是故作高深莫测的情圣相,她为那些人感到可怜。
而这个少年的星目间流露出完全是对她的美艳发自内心的赞美眼神,一种纯真的称赞。
这种从没见过自然无邪的眼光使她芳心一震,脸面微红,不禁与他赤裸裸火一样的眼光相遇,连忙别过脸去。
幸好灯光摇曳,大家倒没注意到她神情之间的变化。
她将眼光移向被黄天虎捏抓着的瘦老头,不错,是“蜈蚣毒叟”,只是不是以往那个气焰嚣张的“蜈蚣毒叟”。
耷拉着瘦瘦的脑袋,痛苦地呻吟着,萎成一团,被黄天虎提着像一条死蜈蚣。
尽管黄天虎为红衣少女的容貌倾倒不已,但觉得红衣少女对师父说话的口气极是不敬,简直含有侮辱轻视之意。心中怒气一生,忍不住虎着脸呵斥道:
“哼,一个女孩家,不在家里插花绣朵,把我师父老人家大老远地叫到这荒山野岭,搞什么鬼?”
黄天虎话声未完,猛闻一声娇喝道:“你以为你是谁?敢教训我家小姐,小心姑奶奶割掉你的舌头!”
呵斥的是送信的紫衫少女,声音尖锐,像连珠炮。
黄天虎赶紧一缩脖子,做出一个害怕的样子,怪声道:
“哟哟哟,慢慢来,不要呛着了,小小年纪就要做姑奶奶……”
若在平时,袁一鹤早就开心大笑,但这种气氛不合适,忙喝道:“虎儿,不得无礼!”
黄天虎赶忙禁声,朝紫衫少女吐了吐舌头,将她气得杏目圆瞪。
红衣少女强压笑意,今天晚上本来是约杀父仇人报仇的,没想到碰着一个精灵古怪的少年。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怎么像个孩子?
难道世上真有这样毫无烦恼的人?
袁一鹤喝住黄天虎之后,朝红衣少女一抱拳道:“拙徒生性顽劣,冒犯姑娘,请不要见怪。”
红衣少女没有回答,心想:有什么见怪的,我倒还有点羡慕,不像你这老奸巨滑、笑里藏刀的人,杀了我父亲,还故意装糊涂。
眼光转向袁一鹤,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袁一鹤像没听见一样,续道:
“请问姑娘贵姓芳名,与老朽有何过节?”
红衣少女眼露杀机逼视着袁一鹤,语声颤抖道:
“过节?老贼!本姑娘叫柳红燕,一剑平柳正华是我父亲,你该明白了吧!”
黄天虎听到少女骂师父叫老贼,大怒,正准备破口大骂,忽然感到肚里一阵剧痛,赶忙捂着肚子。
心里大惊,刚才我可把那剧毒的怪物吞了一只,会不会将我毒死。
这样一想,不禁背脊发冷,冷汗直冒。
忽地,他感到有一种要拉屎的感觉,身子一晃,叫道:
“师父,我想拉屎,这姑娘说话好臭!”
话未说完,人已拉着“蜈蚣毒叟”飘出七八丈之外,消失在墓地后面。
两个紫衫少女见他暗骂小姐说话放屁,正想飞身而上捅黄天虎两个窟窿,但又搞不清他是真拉屎,还是假拉屎,如果是真的,一个姑娘家多不好意思。
袁一鹤对黄天虎的行径倒是见怪不怪,只是觉得有点过分。
听到柳红燕报出姓名,不禁感到诧异地“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柳大侠的掌珠,失敬,失敬!”
双手微一抱拳,接着说:
“老朽实在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还是请柳姑娘直说吧!”
柳红燕柳眉一挑,冷笑道:
“老贼,事到如今,你还装疯卖傻,三个月前,我父亲就是被你害死在这里,我就不相信你忘记得这么快!”
“一剑平”柳正华是江湖上成名的三大剑客之一,遇敌时总是平胸出剑,一剑封锁,迅如闪电,从不刺出第二剑,因此,江湖人称“一剑平”。
袁一鹤虽然从未与柳正华谋面,但对他神交已久,景仰得紧,怎么会害了他呢,即使想害他,功夫上也未必过得去。
何况三月前,他和虎儿还在“乳峰山”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从未下山一步,又怎么去杀柳正华。
这是一个可怕的误会!
一阵惊愕,袁一鹤随即神情泰然地说:
“柳大侠身遭不幸,我袁一鹤深感难过,但这一切与老朽无关!”
这句话本是发自袁一鹤的肺腑之言,但听在柳红燕的耳朵如讥讽和嘲弄。
银牙一咬,娇躯一扭,手一甩,一块明晃晃的东西向袁一鹤射来,冷笑道:
“老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袁一鹤手一挑,将东西接在手里。
“啊!”
一声惊叫,玉佩,这是袁一鹤的母亲从小就挂在他颈上的玉佩。
袁一鹤家以前是个大户人家,为了祈祷他长命百岁,生下就在他脖子上挂了一块白玉。这是一块纯天然的白玉,两面各刻着:“袁一鹤”和“长命百岁”。
袁一鹤一直将它当护身符戴着,八十年来从未离颈。
就在前四个月在江湖朋友家喝酒,一时高兴多贪了几杯,醉倒在回家的路上,回到“乳峰山”才被虎儿发觉,玉佩不见了,为此心里一直难过得很,像害了心病。
现在突见爱物,不禁“啊”的一声惊呼,愕然退了两步,望着柳红燕,急问道:
“这……玉佩!怎么在姑娘手中?”
柳红燕从袁一鹤惊愕的神情中,更加深信不疑,袁一鹤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惨然冷笑道:“老贼,我父亲死时手里还抓着这块玉佩,如今物证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纳命来!”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柳红燕头一低,娇躯微扭,手中的长剑划起一道金虹,电掣般刺向袁一鹤的腰际。
这一剑出手快捷,身形利落,如飘风闪电,颇有“一剑平”的遗风!
袁一鹤听了柳红燕的话,心里明白,玉佩的遗失并非偶然,自己中了歹徒之计。
这嫁祸于自己的歹徒,肯定有所图!
袁一鹤头脑中瞬间闪出许多形象,但不知这歹徒是谁?
自忖在武林中,不管是自己还是柳正华,绝非泛泛之辈,乃入武林顶尖高手之列,歹徒能窃得自己的玉佩,既是乘自己醉酒后得手,倒也没什么好奇怪,但能害死“一剑平”柳正华,显见这歹徒武功身手已是绝顶。
这绝顶高手,为何不乘我醉酒之机杀了我?而去绕一个大圈子嫁祸我……
袁一鹤虽然久历江湖,对此还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怔怔地站在那里,瞪着眼睛望着柳红燕。
忽然感到腰间一寒,回过神,柳红燕的长剑已沾到自己的衣服。
袁一鹤大骇,连忙身形一晃,疾退八尺!
柳红燕一击不中,足一顿,衣衫飘飘,一声娇叱,身子持剑平飞,金虹暴射,跟着疾退的袁一鹤暴扑而进。
柳红燕虽然得柳正华真传,身手甚是不凡,但袁一鹤乃江湖成名人物,数十年的功力,何等深厚,柳红燕怎是他对手。
但袁一鹤知道这其中是个阴谋,柳红燕猛攻疾扑,志在报仇,一腔愤怒,出手辛辣,他理解柳红燕这种心情,所以只守不攻,展开“鹤啸九天”的轻功左闪右避。
柳红燕死命狂攻,已红了眼,招招指向袁一鹤的要害。
可总是招招落空,才感到自己和仇人功力相差太远。
“父仇不共戴天。”柳红燕明知自己不敌,更加不可理喻对袁一鹤疯攻猛打。
急怒攻心,一声娇叱,长剑舞起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刺袁一鹤的胸膛。
袁一鹤心道,这姑娘不分青红皂白,这般不可理喻,出手如此狠毒。
心念之中,正要使出“七十二式鱼竿”教训教训这已失去理智的姑娘。
突然,感到眼前一花,黄天虎提着“蜈蚣毒叟”从柳红燕的剑光中下落,手胡乱一指,柳红燕跌坐在地。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了。
柳红燕的狂追猛杀,舞起满天的剑光,黄天虎这一落,身子刚好落在剑光空隙之中,手指点到柳红燕的其中一处破绽。
因为柳红燕功力还不到火候,在黄天虎眼里更加破绽百出。
柳红燕防不胜防,仰面跌倒。
事出突然,在场包括袁一鹤在内,四人都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