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陆郁做了个梦。
梦的底色仍旧是沉到极致的黑,但相比于以往的冰冷与陈腐,这回的梦似泛出些活气。
似有似无的暖光似飞萤般绕在他的身侧,时明时灭。
履着明灭隐现的光,他几若无声地迈步,枯苗望雨般地寻起暖色的源处。
走着走着,他深黑的眼忽的被刺进一缕光,那缕光先是扎眼,而后渐柔,柔着柔着便柔成了一副融着暖色的朦胧画面。
只见——
泛着朦茸软光的流理台侧,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尽管瞧不清她的面目,但陆郁就是感觉她温怜可欺,移身踏近,他无比自然地环上她的腰身,握住她的手。
软,这好似是双极软的手。
极净的指腹间携着温热,极想让他拢在掌内,细致描摹。
就这么抱着她抱着她,好似四肢百骸都被一种叫“满足”的东西盈络。
也许越是美好的,便越是害怕失去。
突然间,他想要一个承诺。
这个承诺,逼得他不得不固执发问:“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但面对这个郑重至极的问题,他怀里的人只是浅笑不言,好似绵绵的笑中,还带了丝狡黠。
陆郁开始不安,连带着他的梦境也如石入水般扭曲动荡。
“你说啊!说你不会离开我,说啊!”他捏着她的手逼问,甚至在不安的话里挟上执拗的焦躁。
而后,她总算是开口,她说:“不能。”
不能,为什么不能?
已然有些动荡的梦境,伴着他心绪的波动,更加凌乱。
“因为……”她疏离道,“你还有女主啊。女主才是你的,我……我不是。”
她的面容,伴随着这句话,逐渐清晰。
而后这个清晰的人就带着冷而冰的笑,脱开他的手,不带一丝感情地,将他推到一边。
“去吧。”她轻轻松松地可恨道。
这两个字就像是咒语,蓦地便让他的身侧幻化出另一个女人。
而后,他和那个女人就像是绳子般被生生地拧到一起,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这怪异的绳索,分毫。
呵,呵……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蛇蝎心肠,谎话连篇,总是这样,老是这样,一直是这样。
漆黑的梦瞬地如墨般蔓延,黑到发硬,浓到窒息。
梦外,陆郁蓦地睁眼,一眨不眨地盯起头上的天花板。
盯了半晌,他终是念出两个字:“荒唐!”
荒唐!他怎么可能喜欢她?怎么可能?!
池小晚,就这么一个,十句话里面至少有八句都是假话的女人,竟然、竟然也能进到他的心里,笑话!
笑话!!!
拉过被子,他将自己的眼蒙起来。
“我不会喜欢她的,我不会喜欢她的,我不会喜欢她的……”
他边闭着眼逃避,边念个不停地催眠起自己。
好似这样他的心,就从不曾动过。
……
第二天。
晚间睡得极不好的陆郁,一眨不眨地盯起池小晚。
池小晚低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默了许久后,终是忍不住地撩起水灵灵的眼,看他。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要你管!”他沉着嗓音,一本正经地说着不符合他深沉人设的幼稚言论。
“那本来我也不想管……”她嘀咕道,“可、可这不是,你看得是我吗?”
“我看你两眼,你会少块肉吗?”他蛮不讲理道。
“那……”少肉嘛,当然是不会少,但是、但是她还有精神压力啊,“那、那你也可以不看啊,是不是?”她盯着他声音不大、胆儿不小地据理力争道。
“哼~”冷哼一声,陆郁恼羞成怒,“再废话,女主的事儿,你自己管。”
“哦~”闻此,池小晚乖乖把头低下来,不再看他,“那你看吧。我、我没意见啦。”
混蛋!陆郁咬牙切齿地心道。
草草吃完眼前的东西,陆郁裹风携冰般冷着脸离去,似乎再多看她一眼,他便——必定会做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她最好不要再惹他,要不然……
她就给他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