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东江市,在往年这个时节天气总是潮热的,今天却天公作美,不只没有前几天的憋闷,还清风一阵阵,竟有一丝凉爽。
梅小朵婚礼当天,东江市华盛酒店门口,宾客如织,豪车云集。一大群娱乐记者也拿着长枪短炮,侯在周围。梅爸梅妈,及新郎周乐宇的父母在门口迎接亲朋,而停车台接待是周乐宇的经纪人及助理。
梅妈脸上是笑容,但把头转向梅爸,立马就变了脸色小声抱怨道:“婚礼既不在周乐宇老家举行,也不在我们乡坪市,非得跑到东江,这样还罢了,现在双方父母,大门侧分立,前面迎宾的竟然是任何亲戚都不算的经纪人,这是正经结婚还是通告?”
梅爸安抚老婆:“咱们在东江是不是朋友也不少嘛,这样也省得以后另请了,再怎么说,女婿也算是个明星,受关注是自然的,你看你,答都答应了,大喜的日子,女儿高兴就好。”梅妈虽是憋屈,也知公众面前给小辈争取形象,只好又把笑容附上,面对闪光灯和陆续到达的宾客。
相对于梅爸梅妈的得体有礼,对面的周父周母穿着虽然华丽,但总觉得不太协调,二人的表情也有点怯怯的,说是接待,其实他们在东江市,还真是没有什么亲戚明友,站在门口,不过是向根本不认识的人,点头礼貌微笑而已,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正式的场合,自己又是主家,每一分钟,都特别难挨,只一个多小时,脸都笑僵了。
新娘化妆室里,梅小朵的伴娘,除了闺蜜,高中同学乔嫣然和楼薇之外,还有四张小朵自己都算不上熟脸的整容脸,只是婚礼彩排的时候,周乐宇带来介绍,现在连名字都没记住。
楼薇瞄一眼,那几个趾高气昂的伴娘,本来脸就很相似,分不清谁是谁了,化的妆又厚得都遮住本来面容,这两年娱乐圈的审美,变得这么畸形了。也在心里叹半天,却并未多言,而乔嫣然一向是会看眼色的,劝小朵:“你就当是陪乐宇出这人生中的最重要的通告,高兴点儿。”
楼薇从原来的时事记者也调到娱乐部工作过一段时间,周乐宇有这安排,也是能理解的,见小朵还是不甚高兴,也说:“当初追人家的时候,荧光棒都敢去偷,现在这样为了曝光率又不算牺牲,你老公成了大明星,享受光环的还不是你?”声音很小,虽然看不惯那群本来都不算什么明星的小模特们,但婚礼期间热闹的把事情顺过去,才是对好朋友小朵最好的。
从小公主一样的小朵任性惯了,本来自己是主角的,此刻却有这么多人抢风头,心里确实不悦:“你看一个一个的那样子,早上刚来先跑到镜头下了,知道的是我和乐宇的好日子,不知道,还以为是集体婚礼呢。”
乔嫣然又劝:“这不是还有我们俩陪着你吗,马上就要变成己婚妇女了,你能把你单身的这最后一段儿愉快的画个句号吗?”
梅小朵听劝,嘴角松了一下,不再板着脸。
楼薇看了一下手表:“还有20分钟,你紧张吗?”
“你不说还好,现在还真有点儿。”小朵又仔细照了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乔嫣然也帮她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美着呢。”又揶揄道:“结婚证都领了好几年了,紧张个头呀。我和楼微更紧张一些,没有什么舞蹈的基础,一会儿还要硬着头皮在那么多人面前跳。”
楼薇也松了下自己的肩背:“我从小小脑儿就不发达,全身上下只有一块肌肉似的,跳不好,出丑事小,把你的婚礼搞的不像样,周乐宇可是会怨我的。”
三个人还说话,前面的音乐已经开始,小朵儿站起来,楼薇和乔嫣然在左右替她整理了一下婚纱。
小朵儿突然就感性起来,各握住两人的手:“咱们三个这么多年是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我们都能得到幸福,一会儿,我扔捧花的时候你俩机灵点,尤其是然。”又看了一下楼薇,“至于楼薇,乔嫣然婚礼的时候去接她的捧花也不晚。”
三人眼睛都有些热,乔嫣然压了压被带起的情绪“干嘛呀?这么煽情,再说人家屠舒朗也许更着急呢。”楼薇瞪他一眼,“别瞎说,耽误人家舒朗,这个大好的单身青年找女朋友。”接着不让小朵在说什么,推她向前台走。
外面婚礼主持人的声音响起“今天是个好日子,对于周乐宇先生和梅小朵女士,又是个特别的日子,现在我们有请他们,来接受大家的祝福。”
小朵儿松了下五官的肌肉,微笑走了出去,乔嫣然和楼薇也在伴娘的队伍里跟在后面。位置安排上,乔嫣然在第一,楼薇是最后。这是乐宇这两年一贯处事方式,此刻的乔嫣然男朋友,可是算得上在东江有头有脸的田文杰,虽然婚礼前乐宇多次邀请他当伴郎,却未果,权宜之下,把乔嫣然这个正牌女朋友放在显眼位置,怎么说也是给自己的婚礼提高规格的一个手段。他虽是连线都摸不着的小歌手,但深谙娱乐圈小道道,动小心思的本事比写歌谱曲好很多。周围朋友的档次,能向前提,为什么要放过机会呢。
幕帘拉开,新郎已经站在对面,笑容得体,经过这两年的熏陶,已经有些明星气质,而当年在东大校园里,阳光下,眸光清扬的弹唱系少年,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楼薇回忆之间,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己分两列相对停在台上,台下宾客满座,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她的注意力在自己的前同事小胡身上,记者不是在走廊,就是分列两侧,或者是最后一排,摄像机和照相机光点闪动,小胡在最角落里,一台机器后面向着楼薇摆手,被她强拉来的老大丁炎则轻松的多,横着手机歪歪站着打游戏,看都不看台上,也不管周围的喧杂。
在她把目光转过来,越过伴郎团,回到周乐宇身上,闪过一个身影,才觉不对,再定睛细看,赫然是权恒。
就在伴郎团最后一个离自己不过十来米的地方,同样是伴郎服,穿在他身上丝毫不差,几年前也是如此。而乐宇找来的那些在娱乐圈混久了的,以形象吃饭的男伴们此时都逊色了不少。小朵早就说过,她恒哥是她认识的人里穿西装,最清雅帅气的人。
四年没见他,褪去了少年时沉静的性格也掩不住的飞扬,沉淀成内敛,坚毅,不同时期的他在眼前重合到一起,他还是人群中最曜眼的那个,楼薇目光漾了半天,左右看看,使劲儿转了转眼珠。才平静下来。还是慌乱,主持人的声音,都在耳边嗡嗡乱响,听不出内容。努力控制好自己,不至于站不住。忙把目光移向乔嫣然。
乔嫣然此刻不知想什么,也在发呆,被她一看才回过神儿来,发现权恒的那一刻,比楼薇这个当事人更惊愕。再看向楼薇,婚礼进行中,不好说话,忙把表情改成抚慰。
楼薇明白,回以难看的勉强的微笑,表示自己没事。告诫自己要清醒,这是好朋友的婚礼。
司仪的声音,勉强听进耳朵“……新郎新娘迎接幸福吧!”随着小朵和周乐雨向前走,互望,舞曲响起。
彩排时和一个男模练习的舞蹈要和对面这个人跳吗?还没有个计较,脚就随着音乐,开始向前轻迈。
权恒要大方自然的多,目光一直盯在楼薇的脸上,没有任何顾忌和遮掩,她不再扎着马尾,而是把头发盘得很高,那时候她的面容是强装的冷淡,现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漠。和所有的伴郎一样,向对面的伴娘,伸出手,这个他有意为之的重逢,真到了面前,虽有心理准备,仍然心如鼓擂,她怕是看出来了,心里藏着不确定。
这也并非是如楼薇曾经设想,在某时,某地不及防的相遇,有愧疚,也有怨怼,这些复杂的情绪积回到胸口,闷闷的,很难受。那双熟悉透了的手,仍温。
随着集体的标准动作,被拉到对面,互换了位置,又在他臂下转了个圈,楼薇感觉自己形如木偶。权恒也屏蔽了周围,只看到那个穿着鹅黄小礼裙,在自己手中、身边,飞来旋去的她,似乎长高了些,瘦了好多,今天她轻扫眉唇,与三年前,总素面朝天,有所不同。也适合这个年纪的她。
此时他虽半垂着眼睑,却仍是眸光如潭,彩斑星钻。任性,逞强,试探,嫉妒,这些被时光扫尽之后,一切总会回到甜暖化不开旧时光的模样吧,他想。
一曲舞毕,楼薇的心已经乱的不成样子,台上婚礼的程序,不停变换的灯光,全部模糊成一片。只把眼睛盯在那,本以为自己早已抚平,原来都是假象,他若不回来,那些美好有没有出现过,今天又是另外的样子了吧,这是她多次自欺的心理建设。
仪式继续着,楼薇强迫着自己的冷静支撑到仪式结束,马上到敬酒环节,自始至终,都不再看向那个人。
往事果然都存于脑海,此刻如电影一样,一幕一幕清晰的开始播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