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玉京投影之西,有一片绵延十余里的宫殿群,其间间或有神光升起落下、各个文书侍从进出,一层赤色的神光从最中心的神殿中升起,将这一片都笼罩其中。
“没有?”城隍坐于神座之上,一拍扶手,三道金色雷霆扑出,落到正跪在座下的三个神将身上。雷霆化作细小的电弧,在神将身体的每一处跳跃,这种雷霆最为克制阴神成就的神将鬼将,阴阳相冲,痛苦千倍于人间的凌迟。
三个神将苦苦忍受,身上不断地裂开一道道小儿口一样的缝隙,有五彩的烟气从其中冒出来,伴着一种深入灵魂的异香,整个大殿不一会儿便彩光缭绕,香气扑鼻。
“哼!”城隍冷哼一声,三个神将身上的电弧全都消失不见,“你们还有两日时间,若是没有结果,便自己跳下第十七层玉京吧!”
满殿的神兵鬼卒,文书武官,听到“十七层玉京”都是一震,有的眼中甚至露出惊恐的神色。在灵界中,除去完全跟物质相接的外层灵界,唯神能到的里层灵界,越是靠近现世,那么环境便越好。
像是此刻他们所在的玉京,便是玉京城在灵界中最近也是最大的一个投影,随时都能获得来自现世玉京的补充和祭祀,因此便有阳光雨露,青树红花,几乎和凡间一般景象。
但是除此之外,灵界越是深入里层,规则便越混乱。而玉京城,在灵界中也不仅仅是一个投影,而是每深入一定程度,便会多一个新的投影。越靠里的投影,邪秽和恶鬼便越多。而第十七层玉京,便是目前龙庭探索的最为深入的地方,那里除了堕落邪恶,便再没有别的,就是恶灵在那里,都难以存活。
“还不快去接着搜!”城隍怒道,三名神将赶忙行礼而退。
神将们离去之后,殿中的气氛沉凝,堪称滴水成冰。良久,武判官看了看对面的文判官,打了个眼色,示意了一下上首闭目的城隍。
文判一咬牙,还是站了出来,“大人,三位将军皆是百战之将,只要时间足够,必定能够找到魔头的踪迹,还请大人切莫忧心。”
“我也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是此是人皇之令,我们若不能拿出成果来,怕是以后难过啊!”城隍叹息一声。
这时,一个站在下方的武官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早知道如此,大人当初还不如选择……。”
“住口!”城隍大怒,“薛灵将打入黑狱,面壁十年。”
此处乃是城隍的神域,是他的权柄的集中地,言出法随,话音方落,便有金色的锁链在虚空摩挲作响,将出言的灵将捆住,凭空摄去,扔入一处无光的境地。灵将自知失言,没有反抗,任凭自己堕入黑狱。
“唉!”城隍良久叹息一声。
当年有两个选择摆在城隍面前,一个是成为玉京城隍,名义上掌管天下阴事,而另一个则是敕封为一座名川之神。只是当初被领天下城隍这件事迷了眼,选了第一个,从此步步掣肘,受到人皇的节制。
跟封地和现世重合的山神水神不同,城隍土地之类,是完完全全的人道神灵,跟人道牵扯过深,稍不注意,便会陨落。而山神水神,名义上可不是受人皇统辖,而是天庭之臣,人皇虽然也能下旨申斥和打压,但是要夺其权位的话,还是要经过天庭的准许的。别看只多了一道程序,但是可供操作的余地,便多得多了。
文武判官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无奈,他们都是城隍的旧部,如何不知道薛灵将说得是事实。只是此处乃是龙庭范围内,一言一行都要注意才行。
“李玉隐!”城隍念出这个名字,带着些怀念,以及羡慕和嫉妒。
便在玉京城隍念叨太白掌门的时候,她本人却来到了一处悬于灵界之上的境界中。
一座占地几十亩的府邸被层层白云托起、围住,掩在许多人的视线之后。
在府邸外的小广场上,李玉隐慢慢走过,走向大门。随着她的靠近,国师府的大门慢慢打开,清虚道人和虚静童子走了出来。清虚道人一礼,“见过前辈!”
虚静童子则是点头示意,李玉隐也微微回礼。
三人跨进国师府门槛,大门紧紧关闭。
……
“起来,起来!”夏玉树挨个唤醒在游戏中玩得昏天黑地的室友,“上午学姐可说了,要是不按时出席迎新会,就会进入记录。”
“学生会的人就是屁事多,拿根鸡毛当令箭。”陈伟忍不住抱怨道。
“我刚进丽春苑,连小姐姐的手都没有牵到呢!”谭力也抱怨。
“赶紧走吧,都少说两句,回来再接着玩就是。”
大学的迎新会,这个古老的传统,延续了也不知道几百年,一向是新生们的首次登场,展望未来,混杂着高年级学生们的麻木和凑数。
夏玉树站在台下,台上载歌载舞,俊男美女,却只让他觉得索然无味。明明只是过去了一个暑假,但是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感觉像是过去了好几年。袁明他们在旁边兴奋地指指点点,品评着台上哪个学妹的身材好,哪个学妹的声音好听。以往这些夏玉树也会兴致勃勃地参与进去,如今却只能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怎么了?学妹已经不能激起你的兴趣了?”一旁的陈伟注意到夏玉树的疏离,出言问道。
“我靠,你不会换口味了吧?”一旁的谭力状似惊恐地说道,浮夸地一手捂住自己的胸,一手捂住后面,“莫非你竟然在暗地里垂涎我的美色?”
震惊让他如同关节生了锈一样的动作,夏玉树一点一顿地扭头看向谭力,他倒想看看是多厚的脸皮,竟然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你们懂什么?”剩下的袁明插进来,一手揽住夏玉树的肩膀,“这种看破红尘,视红颜如白骨的境界,难道你们没有体会过?”
“难怪,”谭力作恍然大悟状,“我就说他出发前在厕所折腾了那么久,原来竟然是在……。”
“滚,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这一阵子胡侃乱侃,倒是冲淡了夏玉树心中的虚无,振奋起精神看起了台上的表演以及美女。
这场迎新会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散场不久,桑宁便找了过来。
“你别说,”袁明摸着下巴,“就你们俩这腻歪劲儿,不会真的有一腿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将三个禽兽打发走之后,桑宁看着夏玉树的脸色一点点地平静下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死不了,我命硬!”夏玉树想像以往一样,露出个不在乎的微笑,却不知其充满了苦涩。
“心情不好的话,就多玩玩游戏。”开学前,桑宁接到过夏玉树姑姑的通讯,说了一些夏玉树的情况,拜托桑宁多照顾一些。不过桑宁从小跟夏玉树玩到大,这种事情还是不需要招呼的。
“我已经到了丰益府了,再过三府之地,便是太一府,到时候你要好好招待我啊!”桑宁说道,夏玉树自然随口答应。
之后的话都干瘪的很,桑宁不善言辞,只得沉默地陪伴。
回到寝室的夏玉树松了一口气,安慰的人和被安慰的人都难受,实在尴尬。寝室里的其他三个牲口已经进了游戏,夏玉树幽幽叹了口气,洗漱过后,便戴上头盔进了三皇纪。
眼前亮了起来,只是夏玉树明明记得自己下线的时候是在夏府中,而现在出现却是在国师府外。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她站立,有剑气冲霄而起,双眼看见她都感觉微微刺痛。待她转过身来,那两条斜飞入鬓的剑眉,一下子让夏玉树记起了她的身份,“李掌门?”
玉京西门之外,排的长长的队伍等待入城。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小和尚,在查验了度牒之后,一起走进了玉京城。
那小和尚看上去约莫八九岁年纪,长得唇红齿白,宛如菩萨坐下童子,一路都引得人看。小和尚面对众人的视线显得颇不好意思,脸颊变红,低头看着地面,一手拉着老和尚的手。
只是无人看见,这小和尚低下去的眼中,闪烁着的不是稚童的天真懵懂,而是震惊和担忧,“此地龙气为何如此厉害?这样的话,沾染上龙气岂不是有大麻烦,怎么样才能摆脱?”
牵着小和尚行走的,是曾在珍宝玉和夏玉树有过一面之缘的虚慧。不久之前,他接到师门传来的命令,让他带一个人入城。本以为是哪一个要来玉京历练的万佛寺弟子,但是没想到却是个不过几岁的小孩子。
“净土塌了。”
“慧真让你以后跟我混。”
“我叫智明。”
这是这个孩子见到他说的三句话,带给他的冲击,却仿若山崩地裂。
净土怎么会塌?万佛寺发生了何事?为何他师父会说出叫他听这个孩子调遣的话?虚慧心中许多问题交汇,最后问出口的却是,“你想要做什么?”
小和尚智明微微一笑,唇红齿白的面上竟然宝相庄严,“带我进入玉京城,我们去看看那个有着太阴玄灵精英的幸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