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惊梦之黛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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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转眼间,春节将至,黛玉在北静王府别院里已经住了半月有余,这日清晨,飘了一夜的大雪在清晨的时候转成了小雪,淅淅沥沥,像细细的盐粒一样,稀稀落落的下着,黛玉穿着厚厚的冬衣,怀里抱着手炉,站在窗子面前看外边的雪景。如今黛玉的感情非常的脆弱,总是感到自己已经是无用之人,每每远着水溶,与原来大不一样。

紫鹃见了,少不得又劝她去歪着,黛玉便有点不耐烦,因道:“你又来催我,到底要怎样,死活凭我去罢了,如今也不过是个废人,留着这样的命,没的做大家的包袱罢了。”

“姑娘可不许这样说,王爷为了姑娘,不怕用利剑刺心,姑娘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王爷,姑娘若还不知保养,怎么对得起王爷的一片心?”

“我知道我是欠了他的了。可是如今我一无所有,哪里还能还得起这深深的恩情。”黛玉心里闷闷的,刚还了一世的眼泪,如今又欠了人家的心头之血,这下可还要什么去还呢?

“依奴婢看,姑娘的心思是重了些,不如凡事想开,虽然现在内力没有了,可是也保不定哪天就会回来,将来一样帮王爷建功立业,便是没有了功力,也是一样的,王爷一样不会看轻了姑娘。姑娘大可不必自寻烦恼,反而让自己的身子吃亏。这些年,王爷对姑娘什么样的心,难道姑娘竟是不明白的?”紫鹃深深的劝道。

“能有什么心?不过是兄妹之情罢了。”

紫鹃听黛玉这样说,自己又不好深劝,一时春纤端了补药来,紫鹃又服侍黛玉喝下去。

便见水溶从外边回来,见了黛玉,便劝道:“妹妹又站着,回头仔细脚疼,还是歪着吧。”

“我喜欢外边的雪,真是干净。”黛玉的眼睛依然看着外边,纯净的目光纤尘不染。

“喜欢雪也没什么,那边有一处景致叫做‘香雪海’,原是我特意叫人修建了的,里面的梅树今年长大了好些,花开得虽然不好,但也说得过去,昨晚上见外边下雪,便想着今儿陪着妹妹到那里坐坐,早早的叫他们烧了地炕,这会子只怕收拾好了,妹妹既然闷,咱们就去走走,如何?”水溶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黛玉,送到椅子边让她坐下。

“琴妹妹怎么不来?”黛玉因想着宝琴自己在京中王府住着,亦是有些牵挂。

“琴妹妹如今跟她哥哥已经回合到一处,皇舅有心收拾那个薛王氏,已经叫他兄妹二人去贾府投亲了。”

“竟是去了那里。”

“没事,有可靠的人跟着,只是皇上实在捉摸不透,为什么薛家现有的生意,无论怎么打击都死不了,总是在将要成功的时候,便又起死回生,莫不是有高人在背后为他们撑着?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恩,原来琴妹妹竟是去做内应去了。”

“也不尽然,她原是怀疑她祖父的死跟她大伯母有关,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告他们,也是自请皇命而去的。”

“恩,她也是个有志气的了,我就不如她。”黛玉点点头,一时外边的竹椅小娇抬来,水溶便搀着黛玉上了小轿。婆子慢慢的抬着,紫鹃在边上打着清油大伞,水溶在另一边随着,往香雪海而去。

香雪海,顾名思义,便是一片梅花连成的海洋。

从潇湘小筑出来,往北走了一里路,又拐了一个弯儿,过了一个小拱桥,便隐隐的闻到一股辣妹的清香。黛玉心情便好了起来。

又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一片雪海,黄色的腊梅迎风开放,空气中散发着甜甜的香气,“这一处极好,不知房舍在哪里?”

“在梅林之中,那一处多是绿萼梅花,香气是极好的。”此时花还没开,过几天开了,妹妹过来住两日。”水溶在边上指指梅林深处。

“恩,哥哥有心了。”黛玉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温暖,回头看水溶时,正好遇到他眼睛里炙热的目光。

黛玉脸上顿时浮起一片红云,急忙避开,心中顿时像装了一个小兔子一般,咚咚直跳。

一时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门口黑漆大门,上面四个石青色大字“香雪精舍”,字迹清高傲骨气十足,一看便是水溶的字迹。

“哥哥的字真是清雅傲气的很,”黛玉下了竹椅小轿,一边看着门上的字,一边轻声笑道,“真有几分书圣的气魄。”

“妹妹过奖了,哥哥的字可不敢跟你的簪花小楷笔,你那字,才叫一个清雅呢。”水溶一边笑道,一边同黛玉进了大门。

院子里种着十几棵绿萼梅花,都是才打苞,不过已经隐隐的带着梅香,院子里的雪都没有扫,众人便沿着游廊一路进屋,屋子里的地炕在前一天晚上就烧好了,此时屋子里正是暖融融的,水溶早就吩咐了婆子在地上的青铜鼎炉里焚上了银丝雪碳,正中罗汉床上小小的炕桌上,一个美人肩收腰的青瓷花瓶,瓶里供着一支苍劲的虬枝,枝上绿萼梅花已经开了大半,室内浓浓的梅花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好俊的梅花。”黛玉见了心中欢喜,便上去托在手中把玩。

“妹妹喜欢就好,回头叫他们送到潇湘小筑两支。”

“不用了,今晚便不回去了,住这里罢了,我真是很喜欢这里的梅花。”黛玉看着梅花,微笑着说道。

“好,这就叫他们准备。”水溶说完便转身去吩咐,叫人通知潇湘小筑的丫头们,把姑娘随身的东西都拿过来,在那边暖阁里安排好,紫鹃和雪雁都跟过来伺候。

黛玉因心情好,身子也便爽快的多,又要出去赏梅花,水溶不依,无奈黛玉剪出,于是水溶便叫丫头们备了几样细致的点心,让黛玉吃了一点,又熬了浓浓的参汤,让黛玉喝了。二人又在屋子里坐了坐,略歇息了一会儿,才又拿过斗篷给她披了,方自己也披了斗篷和黛玉一起出了屋子,黛玉现在院子里转了转,仰着脸迎着天空中的雪沫,冰凉冰凉的,一丝丝的,惬意的很。

“玉儿,天冷,小心受凉。”

“没事,呵呵……”黛玉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呼吸着冷冷的空气,嗅着浓浓的梅香,反而觉得身子舒服的紧,不理水溶的话,只管自己往一边跑去。

京城的皇宫里,玄泽从乾清宫里出来,看看天上飘着的零星雪沫,略一沉思,便往凤藻宫走去。

凤藻宫里元春正在寝宫里看闲书,近来依然很无聊,母亲倒是进宫来瞧过自己几次,每次都询问宝玉的亲事如何定,如今宝玉已经发奋读书,也不再讳僧谤道的,也安静的很。虽然在园子里住着,已经很少跟姐妹们胡闹。如今也大了,很该定一门亲事。

元春很明白,母亲是中意姨妈家的薛姑娘的,只是如今薛家已经不再有往日的风光,自己家里也大不如从前。林妹妹倒是好的,只是林家如今没了人,林妹妹的亲事不知该由何人能定。

按说是自己的父亲便可以定的,只是如今北静王家以王妃同姑妈原是手帕之交为理由,总是把黛玉接到北静王府,如今北静王府又是皇上眼中最倚重的人,自己贸然指婚,该要得罪了皇上,自己还有什么好处吗?

这里元春正在沉思,但听见外边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元春听了,忙起身迎出去,见皇上进门来,忙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口内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玄泽看看元春,淡淡的说道。

“谢皇上。”元春站起来,依然是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她心中有数,在省亲的时候犯下的错事,如今皇上还记着呢,每次皇上来,都是淡淡的,可见对她的不满还未消除,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真是不错。

“爱妃,最近都在做什么?”

“臣妾谢皇上关爱,臣妾正在看一本书。”

“哦,什么书?”

“《荀子》。”

“恩,不错,朕的爱妃原来是一个喜欢荀子的人。”

“臣妾不敢,不过是先闲来无事,看看解闷罢了。”

“恩,最近贾府的人来过吗?”

“前几天臣妾的母亲来过,坐了半个时辰便回去了。”

“恩,爱妃应该见过你们家的一个亲戚家的姑娘,闺名叫做‘宝钗’的,见过没有?”

元春听皇上终于提起了宝钗,心中原来想的事情便有了盼头,于是忙笑道:“臣妾在那日省亲的时候,却是见过,那个妹妹,才情是极好的,模样也好。”

“恩,朕也见过,却是一个不错的美人儿。不过朕听说她原来曾与裕亲王爷来往很密?”

元春陡然间听了此话,心里大吃一惊,忙跪在地上道:“皇上恕罪,臣妾并不知道这事。”

“也没什么,你不用紧张,只是朕的六皇弟失踪了这么久,总是找不到他,朕心里很是挂念,真是不知道皇弟如今境况如何,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罪,便是做了什么,怎么说也是真朕的亲兄弟,哎!”玄泽叹口气,转身到小几上拿了一块点心来吃。

元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这谋反的罪名,实在是了不得,若是薛家与裕亲王联合谋反,如今薛姨妈又在贾府住着,这包庇之罪形同同谋,这还了得?

玄泽淡淡的一笑,说:“没事,瞧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说话,朕不过是随便说说。”

元春便站起来,低着头立在那里,见玄泽吃了点心,忙叫宫女再去端参汤来,玄泽摆摆手,说不用了,朕坐不住,一会儿就走。

元春忙过来扶着玄泽坐在软榻上,又捧了手炉来给他,玄泽摆摆手,又道:“你这个薛姨妈家,有个儿子叫做薛蟠的,你知道不知道?”

“臣妾原来在家的时候听说过,但始终没见过是怎样一个人。”

“恩,听说他曾又一桩命案在身上,是贾雨村为他开脱了。”玄泽总是一副语不惊人誓不休的样子,又把元春的心脏给提到了嗓子眼。

元春又要跪下,玄泽便摆摆手,叹道:“你不用动不动就跪,朕实在是看着人人下跪看厌烦了。”

然而元春受宫中规矩约束久了,自然处处小心,于是还是跪下,嘴里说着:“臣妾死罪。”

“你有什么死罪?贾家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吗?”玄泽便有些生气,冷冷的说道。

“臣妾即便是不知,也是有罪的。”元春忙磕头道。

“哎!”玄泽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出了凤藻宫。

随身的太监高敬仁忙上来,问皇上要去哪里,玄泽便道:“去皇后宫中。”

皇后杜仙蕊自从知道太子青珏深爱黛玉之后,便对和黛玉有关系的人全部都恨之入骨,女人真是可怕的很,此时的她一听说贾家的亲戚薛家可能跟裕亲王爷有联系,皇上正在寻找证据,心中郁闷的很,便寻找机会在皇上面前进言。

正巧,这天皇上看不惯元春此时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反感的离了凤藻宫,往皇后宫中来。

夫妻二人不过是说些与太子有关的话,皇上再询问一下最近太后的身子如何等话。

杜仙蕊因说起了忠勇亲王的母妃,原北静亲王老太妃这几日身子不好,连着传了几次太医了,只怕就在年前年后的事情了。

玄泽便想起了水渁已经去了中南山半月有余,再有几天,也该回来了,黛玉的病也该有个结果了。心中想着,嘴上便说起黛玉的病来。

皇后心里不舒服,但又不敢再面上表露出来,况且那林黛玉不过一个娇弱女子,自己堂堂一国之母,怎么能与她一般见识,于是皇后便随便问了几句,又说起元妃那里有一件首饰,说来真是稀奇。

玄泽便问什么好东西,能让皇后也动心?

“皇上不知,这紫金八宝五凤挂珠钗,原不同于一般的凤钗,听说这原是上古神物,得了这凤钗的人,便可以母仪天下。”皇后煞有其事,疑神疑鬼的说道。

“哈哈,”玄泽觉得好笑,便笑道:“皇后什么人?怎么会信这样的鬼话?”

“皇上不信,臣妾自然也不信,只是你我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如今这后宫之中竟然能传出这样的妖言,可见其人祸乱之心是怎样的深,臣妾却是要杀杀这股风气的,只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会护短。”

“朕何时护过短?”玄泽笑问,“这后宫之中,向来不就是皇后说了算吗?连太后都不过问这些事,朕也乐得心里清净,前面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自然不愿管这些小事。”

“既然这样,臣妾明儿就叫过元妃妹妹来问问,再要会同毓贵妃妹妹一起查查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人造谣生事。”

“查去吧,查出来跟朕说说,让朕也开开眼。”玄泽说着便往榻上歪去。

“是,臣妾遵旨。”

却说皇后动用自己娘家的势力,暗中查起了贾家的事情,原是冲着黛玉去的,可是黛玉在贾府这几年,虽然住在哪里,可跟那里的人很少来往,吃穿用度都是自己的,便是盖了园子,横竖也没在那儿住多久,况且原是自己借给了王夫人的银子,到如今还没还清。

下边做事的人都说荣国府有个倾国倾城的表小姐,小厮们一传十,十传百,便把宝钗的名声给穿了出去。

杜丞相查到了薛家,便翻出了应天府的一件命案,原是为了争一个丫头,薛家的少爷打死了一个读书人,这个读书人原是没落的官宦之后,家里没多少银子,所以便做了个屈死鬼,知道如今也没法翻案。

杜丞相是什么人?那是文官第一人啊,他抓住这件事情猛做文章,不禁把贾雨村给弄的丢了差事,落得个停职察看的处分,便是贾政,也受了不大不小的牵连,被上面训斥了一顿,又派了学差,到外边去上任去,京中原有的职务一概撤了。

这日王夫人正在为此事烦闷,便听丫头回说:“宫里的夏爷爷来了。”

王夫人忙叫凤姐儿迎进来,又问了元妃安好,便让座看茶。

夏公公吃了半口茶,便阴声阳气的说:“娘娘说了,太太在家里原来包揽的人命官司,如今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知道了,娘娘让老奴劝太太,平日里行事还是收敛些好,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可就不好办了,那个什么姨太太家的大爷,太太也别尽想着怎样了,以后的事情,还是躲得远些好。”

王夫人听夏太监着三不着两的说了这几句话,心中疑惑的紧,蟠儿那件命案已经完了好几年了,怎么今儿又给叨登出来了?若说别的,自己也是包揽过几桩的,但如今都没听说翻案的,今儿是怎么了?可是娘娘听到了什么消息,要家里多做准备才好?

但想归想,王夫人又不好多问,便拿着眼睛看凤姐儿。

凤姐儿心中原也有鬼,她曾经在铁槛寺包揽过一桩官司,后来两家都落得人财两空,凤姐儿平白无故的安享三千两白银,从那来时胆子愈发变大,油锅里的钱也要弄来花花,今儿听了这话,心中也自然发虚,便陪笑道:“夏爷爷,可是我们家娘娘,听到了什么切实的消息?”

“能有什么切实的消息?不过是那些闲言碎语罢了,也不知那个杀千刀的,说我们娘娘暗藏五凤挂珠钗,竟有谋反之心。皇上虽然不信这事,但毕竟还有皇后娘娘,既有这样的留言,少不得要问个究竟,后来还是娘娘拿出了那凤钗,皇后娘娘找人验看,不过是个仿制品罢了,也不知道是谁栽赃陷害,如今我们娘娘因此事也病了一场,哎!”夏太监一边说,一边叹气。

王夫人在一边听得明明白白,那五凤挂珠钗原是薛姨妈让自己给元春送进去的,原来也不过是看着稀罕罢了,谁知还能给元春惹来这样的祸事,但此时后悔又晚了,也不好说什么,便叫人拿二百两银子来,给夏太监喝茶。

夏太监得了银子,亦发对王夫人等人吐露真言,便又把皇上过问的薛氏姨妈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特别是薛蟠那件人名官司,如今已经被杜丞相给翻了出来,保不定拿着这个说什么事,大家还是小心些好。

王夫人心里暗暗着急,只待夏太监一走,便去梨香院找薛姨妈商量。

宝钗因此事亦被薛姨妈给叫来商议,这里还没商议出什么结果,便听外边的婆子进来慌慌张张的回道:“大爷在铺子里盘账,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奶奶快想办法。”

薛姨妈一听,便慌得把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一时不知所措,左右看着王夫人和宝钗。

王夫人也很紧张,毕竟事情牵扯到自己,倒是宝钗,冷静的紧。只对那婆子说:“你去传话,就说奶奶知道了,再叫店里的掌柜的到衙门打听着大爷的消息,有了消息素来报我们。”

婆子出去,宝钗便沉思起来。

薛姨妈见她如此沉静,忙问宝钗有何主意?

宝钗冷冷的说道:“妈妈。如今之计,唯有舍车保帅了。”

“什么舍车保帅?”薛姨妈心中隐隐的不安,不知道宝钗切实的意思是什么。

“妈妈,这件事情翻出来,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姨妈家扯进来,那样咱们可就全完了,如今只有让哥哥手写委屈,只要不招,在狱中多呆一些日子,我们上下使银子就是了。”宝钗的冷静出乎异常,却让王夫人心中感激不尽,心里激动宝钗的明智,暗暗的赞扬。

果然薛蟠被下了大狱,杜丞相愿意不在薛蟠身上,只一味的问他当初为他平了这人命官司之人,薛蟠只说与贾雨村原是旧识,死活不说王夫人从中周旋的事情。杜丞相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自然不肯早判薛蟠死罪,便把他继续关进去,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