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很不熟悉,我的头晕乎乎的,看起来昨天的酒喝的太多,又或者,花花公子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我一边摸着自己的头,一边打开了房门,这才看到,外面是一张办公桌,一个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不是别人,正是胭脂。
“昨天花花公子出来过么?”我问道。
“出什么来。”胭脂往后一扭,随着转椅转了过来:“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喝了多少酒,拦都拦不住,差点就没有直接把你送到医院去。你从昨天晚上十点,一直睡到了现在。温雅给你打来了电话,我跟他说你喝多了。”
顿了顿,胭脂又补充说道:“用的是花花公子的名义,温雅还说花花公子一天就知道喝酒睡觉了。”
“谢谢。”我轻轻说道。
“不用谢,我知道你原来是个从不喝酒的人,即便是喝,也就是尝尝味道而已。”胭脂将烟头碾灭在了烟灰缸里:“像你这么理智,从来都不感情用事的人,想要通过一场宿醉来麻痹自己,肯定是遇到了特别大的事情,我也不细问,你也不用和我说。怎么样,忘了那些烦恼了么?”
我摇了摇头:“反而记得更清楚了,只是浑身都难受的不行,也顾不得想太多了。”
“世界上也没有那么神奇的酒。”胭脂说道:“我让你喝的不过是高强度的二锅头罢了,确实有点效果吧,你再也不会想着喝酒了。你越是想要忘了一件事情,你就越忘不了它,人就是记性太好,而且,快乐的事情怎么也记不住,这让人伤心的事情,一辈子也忘不了。”
“来,喝一杯醒酒茶吧。”胭脂用热水帮我冲了一杯茶,我闭上眼睛,使劲挤了挤,接过了胭脂递给我的茬,轻轻吹了吹,慢慢喝了下来。
“今天我还有些事情。”我一边掏着手机,一边说道:“酒钱多少,我付给你。”
“算我请你的。”胭脂说道:“你知道么,昨天你那个吐啊,像是一头大河马,还是张秦睿好不容易把你送上来的。我怕你再吐,弄得自己窒息了,于是在这里陪了你你晚上,没什么事情我也要回家睡觉了,困死了。”
“下午四点?”当我看到了手机上的时间时,我忍不住说道:“我睡了这么长时间?”
胭脂耸耸肩:“你去什么地方,我送你一程。”
“把我送到前面的路口就行,昨天我和温雅约好了要去调查案子。”
路上,我给温雅打了个电话,让她来路口接我。而我则是在脑子里回想着王强春和荆忘笙的资料,两个人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再监狱里也是称兄道弟,一前一后相隔两年出狱,出狱之后,他们两个人一定互相联系过。王强春刚成年的时候,就住进了监狱里,足足二十年才出狱,荆忘笙二十多岁入狱,住了十二年,提前两年出狱。
一个刚成年就进了监狱的人,一个在监狱里呆了二十年,和现实社会早就脱节了的人,恐怕出来之后连什么是智能手机,什么是电脑都不知道。他出来能做什么呢?出狱的几人那个时候都接近四十岁了,什么人会雇佣坐牢二十年的人呢?
以王强春好斗的性格,他一定不会安分守己。那么王强春会做什么事情呢?
“宿罪,宿罪。”一个声音从路边传了过来:“你想什么呢,走啦。”
我扭头看去,发现温雅已经来到路口了。
“外桥。”我对温雅说道:“榆州市桥北区,往西走,有个外桥镇的,王强春和荆忘笙都是从那个小镇子里出来的,只是一晃都过去三十来年了,这些人平均年龄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不知道他们都在做什么,是否有了妻子孩子。”
“人生也最多也就三个三十年。”温雅说道:“不过我觉得吧,这些人出狱的时候,都是三四十的人了,恐怕结婚生孩子对于他们来说,难了点吧。也就那个孔可珍,还傻乎乎的等着贾庭筠,一辈子也没和别人在一起。”
“他们的档案上,连一个结婚的都没有。”我说道:“对吧。”
温雅点了点头:“对啊,这不挺正常的没,谁愿意嫁给一个坐牢坐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人。”
“有些不太对劲。”我对温雅说道:“按道理来讲,这些重刑犯,即便是出狱之后,案底也放在那里,警察时不时会盯着他们,防止他们由于和社会脱节太多,又做出违法犯罪的事情,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的资料永远都是那些,二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他们五个人,没有一个结婚生子,没有一个购置财产,就像是人间消失了一样。”
“是这样。”温雅说道:“可能这五个人的确是没什么能力买房子或者是娶老婆什么的吧?”
“不。”我说道:“现在工资都是打在卡里的,如果他们有正经的工作,就应该有银行的资料。如果他们自己做生意,就应该有工商部门发的许可证。二十年来,怎么会连一个买房子,结婚的人都没有呢?这实在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就像是冰山一样,我们站在岸上看到的,永远都是那一小块。而二十年的时间,恐怕海面下的冰山越来越大了。我之前怎么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温雅,我有一种感觉,其实我们已经离着真相很近了。”
“是么?”温雅有些惊讶:“这么说来,也蛮快的了。”
我开口说道:“希望这不会是我的错觉。”
车足足开了两个小时,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外桥镇。靠近着大城市榆州市,外桥镇看起来也并不荒凉。两侧的商铺还都开着门,两侧的行人也不少。
“继续往前走。”我说道:“外桥镇一直往前,最里面有个五金店,那原来是王强春父亲开的,后来王强春的父亲去世了,那个店就转给了别人。王强春进监狱的时候十八岁,出狱的时候已经三十八岁了,他父母同样在他出狱前就去世了,他出狱后,一定会先回那里。不知道二十年过后,那个五金店还在不在了。”
温雅顺着我指的路往前面开去,不多时,就来到了我所说的地方,只见那五金店早就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拉面馆。
“看来那五金店早就不在了。”温雅说道。
“我自从醒了还没吃过东西,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外桥镇不大,以王强春当年的风头,我想不少人都知道他。看着餐馆,外面牌子都黑了,估计也有点年头了。看样子开餐馆的人也至少是个中年人了,进去看看,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了,可能不太卫生啊。”
“没关系。”温雅说道:“当刑警的都习惯了,我记得有一次在野外出警,有人抛尸到深山老林子里,光上山就得半天的时间,我们只能把干粮带在身上。那天我们忙活了整整一天,我一天都没有吃饭。”
温雅停好了车:“当时我想,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能面对着腐烂的尸体吃下东西去,后来我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也就不在乎了。虽然吐死鬼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但是我们分工不同,有时候看到吐死鬼,感觉和我刚来警局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不觉得不为生就行,将就一下吧。”说着,我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一对中年夫妇正坐在里面,见到我们进来,两人赶忙招呼我们。
“两大碗牛肉炒面。”我开口说道。
“得了。”中年男人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后厨。
我看着中年女人说道:“这个小餐馆就你们两个人开着么?”
“是啊,地方不大,都是些家常菜,自己做菜,我们也自己吃的。”中年女人说道。
“你们开了多长时间了,看样子挺长了吧。”我问道。
“差不多二十来年了。”中年女人说道:“就勉强赚点小钱,供儿子读书。原来生意挺好,这几年生意不行了,大家都不流行吃这些了。”
“老以前是个五金店是吧?”我说道:“我听说那个老头的儿子,叫做什么王强春的,那可是个喊打喊杀的主。”
听到了王强春,中年妇女的脸色突然一变,问道:“王强春,你们认识王强春?”
我看中年女人对王强春的态度并不好,说道:“我父亲和他有仇,可惜这小子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今年好像五十八了吧他,我早就想揍他了。”
中年妇女一拍桌子:“可不是么,那小子真是坏透了。你就在这镇子里打听打听,别人哄孩子,都说你要是不听话,就让王强春来抓走你,孩子立马就不哭了。那老东西,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经常欺负我们,后来出狱了,也不是个东西。”
“你最近见过他没有?”我和温雅对视了一眼,开口问道。
“最近没有。”中年妇女说道:“镇子里的人上一次见他,好像也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