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看着张陌生离开的背影,花花公子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感,只过了短短时间,就有一种物是人非的莫名悲痛。他只是呆呆站在办公室中,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圆月残星,枯藤落日。
他在等待着另一次告别。
赵医生推门进入,面色憔悴:“那个叫做安画微的法医告诉我,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其实我姑父的死没有什么可验的,他是被活活电死的。安画微要你去指认一下到底是谁杀的人,不过我想其实无所谓了。张有信的儿子死了,老婆死了,他算是孤家寡人一个。我能理解那些孩子对他恨之入骨,可是他们杀了人,应该付出代价。”
赵医生看起来很迷茫,花花公子也很迷茫。
这些年里,张有信对这些孩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这是无法衡量的,在被电击的时候,花花公子也一次次想要杀死这个恶魔,可一旦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些杀死张有信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把他们都抓去坐牢,如果这么严苛的话,那几十个孩子都要被送进去。
法不责众?可那些人确实杀了张有信,还想要杀死他们三个,如果不是卫宇拼命牺牲自己,他们三个未必能够活过来。
年纪越大,人们就越明白,很多时候一切悲剧的发生,不是黑与白,不是是与非,不是什么对与错。只皆因为,所有人都无法互相理解。父母理解不了孩子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话,孩子理解不了父母为什么总要控制自己,张有信理解不了为什么孩子们对电脑如此痴迷,孩子们理解不了玩游戏到底有什么错。
人们终究无法互相理解,只会互相倾轧,最后在相互抱怨声嘶力竭之中撕碎对方,遍体鳞伤都那个宣布胜利,倒下的那个未必服气,但已经永远无法再立起旗帜来了。人们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循环往复,永远也没有尽头。
“指认。”花花公子将方便面个扔进了垃圾桶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只需要指出事情的真相,至于法官怎么判刑,那是法官和法律的事情了。他们是受害者,也是杀人犯,不矛盾。”
赵医生点了点头,带着花花公子去找安画微。
安画微依旧是老样子,见到花花公子,她只是淡淡说了句:“所有人的照片都在那张桌子上,谁参与了杀死张教授,就把他的照片单独放出来。我解剖了太久尸体,需要休息一下。”
“碰”的一声关门声。
“喜欢你的女生不少。”赵医生忽然笑了一声。
“你指安画微?”花花公子翻检着照片。
“没有一个女人会无缘无故故意躲着一个男人,要嘛就是你是个变态,成天缠着人家,让人家见到你唯恐避之不及。要嘛就是她喜欢你,不好意思说出来,又或者你曾经拒绝过他。”
“还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花花公子说道:“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或许有机会我可以讲给你听。”
推理者又回来了,这对于安画微来说,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现在的推理者,的确还不是最适合见安画微的时候,一方面推理者还没有办法控制这具身体行动,他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是植物人的意思,能感受到外界的刺激,但是自己却无法活动身体。另一方面,从心理上,推理者也未必希望以现在这样面对安画微。
不过花花公子并不着急,他用了二十年才终于肯面对自己,即便再过二十年,他相信推理者一定能回来。
“有机会?”赵医生低着头找着照片:“萍水相逢,你甚至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不是临西人,案子结束之后,恐怕你我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或许今天,就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哈哈哈。”花花公子甚觉好笑,说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遇到什么人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所以两个人能遇到,才被叫做缘分。就像天空中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漫长,三十岁也是个开始,你明白吧。”
赵医生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叹口气说道:“看来洒脱真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气质,学是学不来的。那我就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如果我们真的有缘再见面的话,下一次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好。”花花公子重重点头。
两人挑了很长时间,终于挑出了那些他们亲眼看到的“犯罪者”。
忙完时,天已经黑了。
两人一共选出了三十多个人来,全部都是未成年。
花花公子将这些照片装好,交给了正在走廊里吃面的安画微。
安画微甚至没有正眼看着花花公子,只是抬了抬眉毛,将照片收下了。
这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花花公子清楚的知道,安画微喜欢的是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虽然他们样貌一模一样。花花公子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安画微说这件事情,说推理者又回来了。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算了。任何时候,打算介入别人的感情生活,都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那需要的时候和我说。”
这算是花花公子替推理者说的话了。
两人走出了公安局,公安局门口停着的全部都是汽车,那都是来接他们孩子回去的。经过整整一天的交叉比对,没有嫌疑的那些盟友都通知了他们的家长,让监护人把他们带回求。此刻公安局门口像是个菜市场一样,来来往往都是人,都是张罗的声音。
两人走出了公安局大门,往远走了走,这才安静了些许。
“临西市你肯定比我熟悉了。”花花公子说道:“说起来我们不是太熟悉的人,但是人这一辈子,和别人共患难的机会,那真是少之又少。缘分是这样,告别也是这样。”
“那就有缘再见!”
赵医生轻轻摆动右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了夜幕里。
人生到处何所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