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小到大,穿着的都是哥哥替换下来的衣服吧?”推理者问道。
不光是花花公子疑惑,闫知著,温雅,吐死鬼同样也十分疑惑。这是一个十分突兀的问题,就好像两个人正在聊吃早饭的问题,其中一个人却忽然问对方全球变暖对北极熊的影响是什么一样突兀。
不过推理者向来都不按常理出牌,花花公子也没有说话,准备把剩下来的时间交给推理者了。只不过花花公子注意到,杨天善的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忽然左右转动了起来,像是在回避什么东西一样。
不过杨天善依旧没有说话,看样子,她是打定主意一句话都不说了。
推理者自然并不在意,他依旧自顾自说道:“你不愿意回答,那么我来替你回答。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我敢断言,从小学到高中,你从没有拥有过一件属于你自己的新衣服。你家里很穷,不仅仅是因为只有你父亲一人工作,还因为你的母亲是一个赌鬼。”
“但这并不是一件最糟糕的事情,最糟糕的事情是,你生在了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中。你和你的哥哥年龄只相差三岁,相差三岁和相差一岁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在童年时期,女孩比男孩发育要快,也更加成熟。几乎可以说,你们两个算是同龄人。”
推理者看着杨天善,毫不修饰这些如同针一般刺人的话:“但你们的待遇却是截然不同。你家里穷,任何东西只能够买一份。新衣服只够买一个人穿的,因此你每年只能等哥哥换了新的衣服,将他的旧衣服脱下来给你。好吃的只够一个人吃的,因此你只能眼巴巴看着哥哥吃完,你吃一些残渣剩饭。每当你和哥哥发生矛盾的时候,你的父母总会站在哥哥那边。”
“小小年纪的你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你们之间的差别却那么大。”推理者的话如同是机关枪一样扫射在杨天善的心上:“你虽然不明白,但事实摆在那里,你即便是不明白,你也只能忍着。”
“随着你年龄大了一些,你很快明白了问题的所在。你或许从别人的嘴里,又或者是直接从父母的嘴里,知道了你和哥哥待遇截然不同的原因。”推理者依旧毫不留情:“不是因为哥哥比你大三岁,而是因为你生错了性别。他们可能说你是赔钱货,以后迟早要嫁出去。他们可能说女儿始终是外人,儿子才最亲。”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子,仅此而已。”推理者说道:“你很快找到了原因,但是这种原因,你无法改正。你从出生就是个女孩子,你没有办法回娘胎再生一次。在每一次被不公平对待的时候,你都恨自己,你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孩子,而不是一个男孩子。在看到哥哥穿新衣服的时候,你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子,在哥哥吃好吃的时候,你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子。”
花花公子看到杨天善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推理者顿了顿,继续说道:“一切的不甘和愤怒,都源自于你不是一个男孩子,因此你从内心极度渴望自己变成一个男孩子。你拼命将自己往男孩子的方向发展,然而上了小学,你因此受到了嘲笑。”
“高高壮壮,穿着哥哥不合身的衣服,行为举止也像是一个男孩子的你,很快成了学生中的异类。你被嘲笑,你没有朋友。你第一次明白,在世俗的眼里,你就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女孩子不能留寸头,一个女孩子不能穿男孩子的衣服,一个女孩子,也不可以有像男孩子一样的性格。”
“从那时候开始,你觉着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女孩子的身体里,你开始对自己的性别感到迷茫和疑惑。六年里,你在嘲笑和白眼中长大。没有人和你玩,你就只能学习。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好到初中学校免除了你的学费。否则,你的父母不会允许你继续读书,浪费钱财。”
“那是你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你的成绩。”推理者说道:“但是你总会明白,即便你考上了全年级第一名,伴随着你的嘲笑和白眼从来都不会消失。他们不会因为你的学习成绩好而放你一马。”
“你依旧穿着哥哥不合身的衣服,你的孤僻,你的内向,你与生俱来的自卑,都让你成了同学眼中的异类。而这个时候,你开始发育。你穿着哥哥的衣服,不合身的紧身的衣服。不适合女性穿着的衣服,勒出了你的第二性征,这更成了同学们嘲笑你的因素。”
“你开始痛恨那隆起的部位,你越发恨自己是一名女性,你觉得它让你感到丢人。因此在那个时候,你开始用裹布紧紧缠起,你觉得如果自己是一名男性,一切都好了。你早早就对自己的性别产生了认知障碍,可你不知道该和谁说,不知道该怎么办。”
花花公子看到杨天善的眼角已经划过了泪水。
“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不知道自己生下来的意义。小学,初中,高中,你每天都活在嘲笑和白眼中,你所感受到的世界,充满了陌生人的敌意,充满了自我感觉的绝望。”
推理者没有停下:“一个彻底对世界绝望了的人,却只要一点点的曙光,就能让她感觉到希望。”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世界的曙光,来自于那个叫做郑少钧的女生。”推理者说道:“我想她的存在,让你第一个真正意识到自己,并且敢于面对真正的自己。一个全部是黑暗的空间,只要一点点的光芒就能充满。”
“你远离了原生家庭,远离了那个糟糕的环境。你的生活开始美满了起来,你的生活终于有了一点起色。但是从小到大,你从没有感受过爱,也就从没有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你后来终于发现,她对你做的一切,并不是因为你是你,而是因为她对所有人都那样。”
“那道光,从来都不曾属于你。你一辈子和自己的人生斗争,其实到头来,你从没有逃出去!”推理者几乎是恶狠狠说道。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杨天善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