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跟着他们回到了东海。
“念安在哪儿？”东海帝君问天音。
“天宫。”
“你想威胁我？”东海帝君微微侧头看了天音一眼，虽然她是瀛洲的恩人，但如果她敢伤害念安，那也不会放过她。
“不是，她说她想去天宫玩，我让司命带她上去了，你放心，不会有人发现她的。”
东海帝君沉默了片刻，他又盯着天音看，天音显得有些不太自在。
“天音公主，难道你不恨衍岐吗？”东海帝君忽然转过身去。
“那你又恨不恨锦安？”天音却反问道。
东海帝君被她这么一问，他盯着她的脸，浑身打起了冷颤。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锦安，她是九头蛟的女儿，对不对？”
东海帝君愣住了，他知道天音能猜到一些，但他却不知天音几乎猜到了全部。
“你用法力变换了念安的容貌，你不许她上天宫，是因为你害怕被天宫的人看出来，你怕别人发现念安的眉眼像极了衍岐，像极了天后！”
东海帝君只觉得一阵轰鸣，她果真，都知道了，是了，她与衍岐相爱，又怎会认不出，那张酷似衍岐的脸。
“哼……”天音冷笑了一声，东海帝君的沉默，已经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天宫里那龌龊的秘密，让天音觉得有些恶心。
然而，他们的错，却为什么要九头蛟和锦安来承担呢？
“哼……哼……”天音笑得有些失魂落魄。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九头蛟他是不是天帝的儿子，还是所他只是天后的私生子？”天音追问道。
东海帝君沉默了片刻，他想起父君临死的时候，告诫他绝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人，他以为不上天宫，从此东海和天宫就能进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一切还是这样被揭开了。
“他是天帝的儿子，如果天帝没有抛弃他，现在的天宫太子，应该是他吧。”东海帝君说道，这个秘密他守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要带进棺材里，没想到却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天音微张着嘴，虽然这一切和自己的猜测相差无几，但是亲耳确认，还是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东海帝君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笑。有个人分享这个秘密也好，省得自己独自一人憋在心里。
“在衍岐之前，天后生过一个孩子，就是阿九。那时候天帝还不是天帝，天后也还不是天后，我那时候也还小。
天帝看着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个怪物，他害怕被别的神仙嘲笑，他害怕别人质疑他天族的身份，就把九头蛟遗弃在东海。”
“瀛洲的人都嫌弃他，说他是个没爹没娘的怪物，只有我和锦安和他一起玩。
有一次海怪袭击了瀛洲，阿九以一人之力杀死了海怪，救下了瀛洲，从此也成了瀛洲的英雄。从那以后，阿九也变得开朗了很多，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是会被人需要的。
我没有去过天宫，所以我也不知道衍岐长什么样，可是父君却是知道的，当阿九化成人形的时候，我记得父君那张惊恐万分的脸。
父君去了一趟天宫，那时候你父君已经死了，阿九的父亲成了新的天帝，父君回来之后就把阿九给抓了起来，他要杀死阿九。
可是锦安却把他给放了。我也是那时候，父君才把这些事告诉我，天帝刚刚成为天帝不久，他断不可让这些事情让别人知道，因此他一定要杀掉阿九。”
原来如此，天音听着听着，她却觉得，是了，这就是天帝他会做的事。
“锦安要和阿九私奔，被父君给抓住了，为了保住他们的命，我砍断了阿九一只手，阿九逃走了。他们所有人都以为阿九死了。”
“后来，父君死了，我成了东海帝君，锦安怀孕了，但是如果被人知道她的孩子是阿九的孩子，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我把这些事告诉了锦安，为了保住那个孩子，她嫁给了我，对外谎称，那是我的孩子。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阿九回来了。他要带走锦安。”
天音一直都没有说话，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拧在一块儿，她似乎能看到当时阿九那张无助又愤怒的脸。
“可是，天地之间，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天帝怎么会容许弃子杀子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他怎么会允许阿九活在世上？
锦安为了阿九和念安，她把自己的心给挖了出来，她骗阿九说她爱上了我，她骗阿九说念安是我的女儿。她说她负了阿九，她不能跟他走，只能把心交给阿九。”
天音找了个凳子，坐了下去，她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从那以后，阿九再也没有出现过，可我没想到的是，他会再回来夺念安，他为什么要回来呢？为什么？”东海帝君痴痴地说着最后这几个字。
为什么呢？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难道你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帝而起吗，因为他的私心，他容不下自己的儿子，为了天帝之位，他有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呢？”
天音不禁觉得心中一阵寒凉，为了天帝之位，他又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呢？
阿九和锦安的悲剧，难道罪魁祸首，不是天帝和天后吗？
“天音，他是天族主宰，我没有那个能力与他抗衡，为了东海，我也不能。”
天音伏在桌上，她哭了很久很久，似乎看到当年的那些事，那一对无法相见的爱人。
“你爱锦安吗？”天音抬起头，她问的第一句，却是这个，她看着东海帝君，从始至终，他没说过一个爱字。
帝君笑了笑，没有回答，然而就在他的笑容中，天音明白了一切。
天音笑了笑，也没有再追问。
天音在地牢里见到了九头蛟，他被诛仙绳捆着手脚，吊了起来。
“阿九……”天音轻轻地喊了一句。
九头蛟浑身一颤，他似乎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
天音看清了九头蛟的脸，太像了，和衍岐太像了，怪不得天帝会害怕。哼，弃子杀子，如果让众仙知道这样的事，不知天帝又要作何交待。
“锦安？”九头蛟抬了抬头，血从他嘴角不断地流下，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待看清了她的容貌之后，九头蛟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我不是……”天音说道。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锦安和东海帝君都没有负你。”
九头蛟轻哼了一声，负不负那又如何，如今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天音看着九头蛟的模样，她忽然不忍心将这一切告诉他，告诉他你是被你父母抛弃的怪物，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因你父亲而起。
“阿九，念安她是你的女儿。”东海帝君终于开了口，或许九头蛟执着的，就只有这一件事吧。
“锦安她爱你，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东海帝君说道。
九头蛟忽然抬了头，他看着东海帝君，似乎这是这么久以来，自己第一次这样看他。
“可她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你？”九头蛟问道。
“或许是一起住了久了吧。住久了，神情都会像的。”东海帝君说道。
九头蛟低下了头，很多他都没有说话，想不明白的事情，有那么多。他已经不想再去想。
“你放我下来。”九头蛟说道。
天音和东海帝君把它放了下来，他躺在地上，已经快成了个死人一般。
只听得噗地一下，九头蛟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心。
“阿九！”东海帝君和天音同时一声惊呼，或许从他出现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死。
“她把心给了我，我还她一颗心，我信她，我不再问……”
九头蛟的身子化成九条河流，盘踞在瀛洲之上，他深深地埋进了这片他爱过也恨过的土地。
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悲剧，都是由自己的父亲一手造成。
天音在威海宫附近找到了阿九给锦安准备的聘礼，如今，真的能用得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