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与防卫,战争与和平。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勾勒出一幅未来的全景图,但是最好还是放到最后再做这件事,关于未来的这些问题,马上就要说到第十二点了。
如果我们通过报纸和网络新闻看一看这个世界,今天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看世界的,就会发现我们的世界简直一团糟,我们勇敢的政治家们一天24小时都要面对各种战争、冲突、危机、事故、攻击、暴戾。新闻中,偶尔会报道皇家婚礼或大型节日,其余时间都是接连不断的选举,以及某些地方的夺权运动。可惜,在如今的大众传媒中,好消息虽然供给充分,但是并不吃香。为了销售额,或者更准确地说,为了把新闻报道中的广告页面卖出好价钱,就要尽可能地提高发行量,这就要求新闻要足够轰动、惨烈、骇人,夸大其词、言过其实在所难免。如果没什么大事,世界一片和平宁静,新闻就会让人觉得无聊。如果天下大乱,和平不在,纷争不断,新闻看起来就有趣多了。现在的新闻看起来很有意思,因此在大家的印象中,我们生活在一个可怕的时代,不管是在家还是出门旅行,不管是定居还是迁移,从早上到晚上,从晚上再到第二天早上,造反、叛乱、武装冲突、恐怖袭击、绑架、侵略、内战,时刻会威胁我们的生活。
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所有的产业和服务都以保护我们免于危险为目标,在现实和虚拟世界中发展壮大。这样一来,社会状况越糟糕,对于这些企业越有利。像保险公司这样的担保企业在此过程中不断扩张。不管我们多么坚信自己身上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我们还是想买份保险以防万一,毕竟发生过那么多意外,我们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遇到,万一发生意外,那损失可就大了。我们同样想保护自己不受潜在的恐怖袭击和犯罪伤害,这些项目的保险额度甚至比伤病和自然灾害保险额度还高。
为了给社会和经济的正常运作创造必要的条件,就需要庞大的安保资金对抗恐怖主义。随着恐怖主义向全球蔓延,全球公众普遍具备了安全意识,这没什么不好。但是要保障所有人受保护的权利,需要大笔的资金支持,因此大部分税收都被用到相关领域了,情报、武器、警察,所有的安全服务都需要钱。不管是家庭还是国家,在这方面花的钱越多,其他方面的开销只能越少。安保领域吸收了大量预算,否则的话,这些钱可以用于环保或基础设施建设;至于家庭,可以增加教育、文化、运动等方面的开销。大量的企业也需要分担安保费用,因此只能限制其他方面的开支,或者把这部分费用添加到商品售价中。社会的安全系数越低,物价越高。
美国右翼人士呼吁减税,还编了个愚蠢的口号:“枪支越多,犯罪越少。”(实际上恰恰相反),鼓吹枪支买卖。警界和其他领域的安保预算全世界几乎没有一个国家不是在上涨。如果想看看各个国家在削减哪方面的预算,仔细研究会发现,政府和议会动不动就提起学校和医院,图书和剧场行业的公共开支更是连讨论都不用讨论,说砍就砍,但是军队和警界想都别想。好吧,谁让我们生逢乱世呢,想要更安全,就得多花钱。
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是社会动乱,动乱蔓延的范围越来越广,很多国家是经济危机引发的,总的来说是新自由资本主义引发的危机,很多地区冲突不断,也因此对国家资本主义的发展造成了困扰。罢工、抗议、游行活动的频率日益增加,有时能成功阻止当局做出的错误决策,但是更多时候会让局势变得更加不稳定。
大众传媒这时候就雀跃了。大家要是都在家或者去工作,媒体就没事可做了;人们到街上或政府机关门前抗议,媒体们的情绪比谁都高,电视新闻节目最喜欢拍摄这种画面。每次都有人兴致勃勃地在摄像机面前挥动拳头,尤其是当他们发现在游行队伍中拳头抓得再紧都没有用时,更愿意往镜头前面冲。从中东到西欧再到美国、墨西哥、中国、泰国,世界上挥动拳头的地方不在少数,每一次的挥拳都会让社会离和平越来越远。
军队抗敌(有时,是隐形的敌人),游行骚乱中警察介入,事态恶化,这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每日新闻。这些当然都不是好事,但是并不像以灾难和轰动新闻为生的大众媒体描绘得那么糟糕。社会、政治和军事冲突确实不少,但是并没有达到几乎颠覆人类社会的程度,大家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都是新闻报道和那些狂热的评论员造成的。有时他们会做得很过分,把一个孤立的恐怖事件描绘成大规模的运动,还会像个无政府主义者一样,说上街抗议的人们受到了失败体制和糟糕政策的伤害。那么,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后续会如何发展?我们确实生活在恐怖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威胁之下吗,我们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其实我们很幸运,相对而言,这个时代是有史以来最和平的时期。相对指的是,综合参考军事对抗的强度和次数,以及伤亡人数占总人口的比例。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时期因为战争和冲突死亡的人数其实是很低的。但是内乱和地区冲突确实不少,经过新闻的持续报道,你会觉得,世界已经血流成河。流血冲突确实很多,但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少。
二战结束后,地区冲突和内乱时有发生,到20世纪70年代到达了顶峰,不过从那以后一直呈稳定缓慢的下降趋势。国际、国内的武装冲突的数量从20世纪90年代的50起,到2005年已经下降到了30起,90年代之前,内战数量一直呈上升趋势,到90年代以后开始大幅下降。20世纪80年代中期,战争引发的死亡人数是20万,到上个十年的中段,已经下降到了2万人,下降了整整十倍。可惜本世纪初,情况有所恶化,主要是因为阿拉伯国家的冲突不断升级。叙利亚一个国家在2012—2013年冲突中被杀害的人数,就比2005年全世界因各种冲突死亡的人数总量还多。这说明,安全和平的局势可以在短时间内被彻底扭转。
这个世界并不安全。尤其是西北部非洲一直到中东再到南亚,这片区域最危险。幸运的是,东南亚局势基本稳定了下来,虽然不能说完全稳定,而且也不是定论,但是印度支那地区(越南、老挝、柬埔寨)的经济已经开始在和平中繁荣发展,缅甸局势从2011年开始回到正轨,虽然种族纷争和冲突并没有消失。经过多年艰苦的努力,菲律宾南部的邦萨摩洛地区也迎来了回归正常生活的机会,这一地区位于棉兰老岛南部,一直向东延伸到婆罗洲。可惜的是,在泰国南部,穆斯林聚集区的暴乱一直在持续。
萨赫勒地区局势更糟,从撒哈拉到马里、尼日尔到乍得、苏丹和北非境内的阿拉伯国家,尤其是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利比亚、埃及,还有很多中东国家,爆发严重冲突的伊拉克、叙利亚、也门,再加上巴以冲突,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战火不断。黎巴嫩的局势再次陷入不稳定,约旦的和平也不复存在。再往东,局势也不稳定,有些地区甚至更危险: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苏联高加索地区、克什米尔、尼泊尔、印度东北部的阿萨姆邦,再往南是斯里兰卡,到目前为止一直受动乱困扰。如果我们再把范围扩大到中国东海地区的争议岛屿、越南、中国台湾、韩国,朝鲜半岛长达60年的分裂,整个地区的局势都很紧张。如果哪里擦枪走火,肯定是在这条冲突正在逐渐升级的带状区域。那么这种一触即发的冲突可以避免吗?
很多潜在的因素使得危险笼罩着这片土地。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冲突、宗派战争的遗留问题、边界纷争余火未尽、民族对抗、地位之争,一直存在。很多地区因为缺少干净的水源导致瘟疫蔓延,对森林的乱砍滥伐使得环境遭到严重破坏,地表呈现荒漠化,事态只能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整个地区的社会和经济现实是局势不稳定的主要诱因。巴以冲突在动态发展,南北朝鲜处在休战期,经济因素在其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如果你有足够的想象力,可以想象加沙和西岸也能像以色列的非阿拉伯人口一样享受相对高水平的生活,整个朝鲜半岛的收入都能达到韩国的高度,那么也不难想象出那些地区呈现出一派祥和的状态。不管怎么说,长期持续的高速经济增长,是缓解地区紧张局势、防止冲突爆发最有效的方法。
虽然说目前是有史以来最和平的时代,但是和平被打破的风险越来越高。从表面上来看,两个最大的威胁清楚地摆在了世人的面前:恐怖主义的传播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如果不看表面,进行深入分析,就会发现,无论是恐怖主义还是无处不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不是形成威胁的真正原因。很多时候,真正起到作用的是经济因素,获取生产材料受限、人口过剩、贫困,这些现实情况才是形成威胁的根本原因。在科幻小说《最后通牒》中,粗放型的经济增长导致毁灭性的全球变暖,由此引发了冲突,中美双方互相对对方实施核打击。书中描述的战争发生在2033年,美国还要进行五轮大选,中国的领导层也要更换两次,我们还可以用这20年的时间,让小说中的描述不会变成现实。小说中描述的情景并非完全不可能化作现实,虽然未必会造成那种形式的冲突,但是无论如何都是我们不愿意见到的,未来既然存在这种可能,我们就应该倍加小心。
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有国家手中都握有这样的财产,大家都说,是为了和平。以前的“作战部门”现在都改成“防卫部门”了。现在的防御居然都能猛烈到遍地瓦砾的程度……
美国、俄罗斯、中国、英国和法国,是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核武器不再是这几个超级大国的专利。克什米尔地区不断爆发冲突的印度和巴基斯坦,也变成了拥核国家;为了对抗韩国,朝鲜也在发展核武器;为了与周围的邻国对抗,以色列也加入了这一行列。估计用不了多久,伊朗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多个国家有能力制造原子弹。这里指的多个国家分别是:土耳其、埃及、巴西、南非,有些国家经过打击之后,现在应该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比如伊拉克和叙利亚。这些国家都是国内冲突不断,最近巴西迅速发展,我们可以期待将来那里会传来更多的好消息,令人忧心的是被冲突撕裂的埃及;土耳其在未来的发展似乎比南非更有前途。
我们最应该担心的,并不是这些国家对其他国家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虽然不排除有可能爆发这种灾难,但是更应该担心的是,武器库看管不严,导致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落入恐怖分子之手。听起来似乎略显荒谬,但是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其实正在增加。大部分人可能都认为,以武器库目前的监督监测技术,应该能保证武器不会外流,但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如果是法国和英国,把武器库锁起来,基本上可以保证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会外流,但是印度和巴基斯坦就不一定了。一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落入恐怖分子手中,他们一定会使用。我们一定要保持百分之百的警惕。如果有人对拥核国家使用这些武器,拥核国家通过核打击进行报复,在一天之内就可能使3亿人从地球上消失,恐怖分子才不会在乎这些;即便只是在孤立的恐怖行动中使用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考虑到背后支持者制定的任务,可以证明国际恐怖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他们的目的。实现目的的不是暗杀小组的成员,也不是自杀式炸弹袭击者,而是那些见利忘义的幕后黑手,他们为了进一步扩大自己的政治利益,无情地利用了很多人顽固的思想。恐怖主义真正的目标不是杀死多少人,造成多少财产损失,而是传播恐惧,让民众感觉自己时刻生活在危险之中,这样会对社会造成最大程度的长期损害。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观点认为,美国庞大的公共债务和金融危机不只是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引发的,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巨大开销也是促成这一结果的重要因素。在伊拉克战争打响后,仅前两年就从美国纳税人的腰包中掏走了3万亿美元(约合当时国内生产总值的20%),这场战争总共得花多少钱?反恐战争带来的经济负担是美国国际地位变弱的原因之一。如果把钱划到其他地方,专业人士就无法得到足够的资金;当一个国家花大钱执行特殊任务时,用于提高各行业工作效率的研发资金就会出现短缺;如果花上万亿美元去打仗,与此同时,就不可能再期待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