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聆想的没错,孩子的确一点气息都没有了,闭着眼睛,安静极了,来到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睁开眼睛看过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也没看过他的父亲母亲,晏南宸觉得,这孩子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为什么生下来就要活着呢,没爹没娘的孩子活着也是受罪,所以,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和他老子娘一起下了地狱,到了那里,有了知疼知热的,也就不会觉得冷了,不是也挺好,看吧,其实他还是挺良善的不是。
这一家人苏仲卿,那个姨娘,还有这个孩子,都不会觉得孤单,多好的一件事啊。
这么想着,就越发感觉自己是个善人,看吧,他这么良善的人,楼西聆怎么会不爱他呢,跨越了生死,跨越了家仇,这样的爱才是感天动地的。
前排的司机回头看看他家主子一脸的神经质,也没有去打断,知道这人是又犯病了,这个时候要是把人打断了,会遭罪的,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是没人会去做的。
楼正霄站在军政府办公楼的台阶上,看着越来越瘦的儿子。“晏南宸过来了。”
门口闹了那么大动静,他却被人拦在这里,儿子不想他参合这件事,他却是不放心的。
楼西聆强忍着眩晕的感觉,点点头。“现在走了,不让我们的人跟着,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净蒽还在他手里。”
瞒下了孩子的事情,怕父亲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事来,在威胁到净蒽的生死,就得不偿失了,已经失去了孩子,那个女人在失去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楼正霄往前一步,“就这样放他回去了。”往前一步,还没做出什么,楼西聆已经伸手拦住了他。
“不放他回去又能怎么样,这样的情况下,我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您放心,谭四那边已经安排好了,那辆车,会一直有人盯着的,只要摸清他在哪落脚,就好办了。”
经历过生死,办事更加老练沉稳,楼正霄觉得这个儿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越来越老练了。
这样的办事方法,他是放心的。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净蒽会没事的。”
安慰也只会说这个,别的,他这个做老子的还真说不出来。
楼西聆点点头,心头更期望的是成功,可是,真的有几分把握,他也不敢去想,万一人救不出来,怎么办。投鼠忌器,说的就是他现在的情况。
晏南宸虽然得了楼西聆的保证,却还是在城里兜了好几个圈子,以防万一,觉得差不多了,才让人把车开到苏家后门。从哪里进去,不惹人注意。
苏净蒽醒来已经是半夜了,趁着月光,看见床头影影焯焯的站着一个身影,看不斟酌,到底是谁。最先反应的却是用手去摸自己的肚子,感觉那里依然是高高的隆起,心里舒了一口气,孩子没事,没事就好。
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不知道要怎么和楼少帅交代。
那么艰难的从战场上回来了,却见不到孩子,该有多失望,
孩子没事,丈夫没事,还有什么可求得,这样,就足够了。
眉梢眼角尽是笑意,真正的笑了,这样的高兴可以让她忽略肚子上一阵一阵的痛义。
灯忽然打开了,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不防灯光一下字搭在她的笑脸上,床头的人皱起了眉头。“你笑什么。”
这样的笑容,他不喜欢,他讨厌死这个女人的笑容了。
“与你无干。”苏净蒽虽然还虚弱,但是,想到这个男人的可恶,却不想弱了气势。
话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可以动了,也可以说话了,动动脚,这人原来已经给她松绑了。
只不过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只能躺着。坐都坐不起来。
晏南宸也看出她的虚弱了。却没有怜悯,一个巴掌打到她的脸上。
“不许笑,知道吗,不许你笑。”
原本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苏净蒽的笑容让他觉得自己好狼狈。好不舒服。
原本占据上风的,可是,这样的笑容,却让他占据的上风不那么牢靠了。
苏净蒽的嘴角渗出了血迹,才想起,这个人的不正常来,这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只是觉得自己活着,挺好的,就高兴了,这样都不行吗。”
有气无力的声音,说一句话好像要费好大力气。一巴掌打尽了她的力气。
晏南宸高兴了,就喜欢她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心里就高兴。
“你爹死了,被我一枪打死的,他的那个小妾也死了,生孩子的时候死的,那个孩子也死了,你知道吗,你一家子都死了,就剩你一个。”
看着苏净蒽一点点变脸,心里顺畅急了,低下头去,仔细观查她的表情变化。
啧啧啧,还真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小脸雪白雪白的,真的让人好高兴。
“你为什么不哭呢,你哭出来多好。”
“我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会有力气哭,哭不出来。”苏净蒽面无表情,说这一句话,费了好大力气,声音越发低了。
这样啊,可是还是不甘心呢,“你哭吧,哭个够,哭完我就给你水喝。”
最好是号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那样他才痛快呢。苏净蒽将头扭过去,这算是拒绝了。就算是哭,也不想哭给他看。
“你哭一个,哭一个好不好,就哭一次。你爹死得那么惨,就被我扔进后院的井里了,和那些下人在一起,看吧,之前是主子,死了还不是普通人一个。”头越来越低,真的好想看这个女人哭呢。
不及防的,一个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脖子,那个女人坐了起来,头上的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拔了下来,刺进他的脖子里,已经流血了,却没有放松的念头。
“放我出去,不然的话,会怎么样,你知道的。”
一个人的潜力有多少,苏净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刚刚醒来,身上其实没有多少力气的。却只能抓住这个机会,稍纵即逝的机会,不敢有一丝松懈。
晏南宸大意了,没想到这个女人这时候还有力气坐起来,刚刚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都是她装的,也是了,她昏迷的时候进行过抢救的。
现在就虚弱,也打过外国针了,怎么会一点力气都没有。
银白色的簪子很锋利,直接刺进肉里,渗出了血,还是很疼的。
苏净蒽挟持着他一点一点的往前走。晏南宸棋差一招,不敢轻举妄动,养尊处优的他不过是个书生一样的人物,没有楼少帅那两下子,被人钳制住,只能顺着苏净蒽的意思往前走。
两人蹭到了门口,苏净蒽示意他开门。
现在的苏净蒽没有别的念想,就想离开这里,带着孩子离开这。
这样专一的信念反而让她坚定。也给了她更多的力气。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父亲已经没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她起了杀机。
她死了不要紧,她想要这孩子活下去。
慢慢的推开门,晏南宸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你这样,是找死,你能坚持多久。几秒钟,几分钟,也就那样了。还是乖乖地松开我,好好地躺回床上去,最起码,我能保证孩子活下去。”
苏净蒽不为所动。“就算是一秒钟的时间,也够我杀死你了。”
她的声音冷淡而平静,这个时候,反而没有了慌乱。之前的害怕恐惧全都没有了,大不了也就搏这一次,是成是败,不过瞬间的事,好在在这里等死。
簪子再往里刺一下。“不要有别的念头,小公子,我知道你的花样多,但是我的花样少,就这一样,不会玩那么多累赘的,我只会一下子刺死你。”
“呵---,”沉沉的笑声,“原来是我小瞧你了。”
“那又怎么样,就算你活着出去了,西聆也不会和你过了,我们要走了,只要他准备好了,我们就远走高飞,就算你活下来,,也不过是在楼家守活寡。活着还不是一样遭罪。”
苏净蒽不为所动,推门出去,将人也带了出去。
奇怪的,院子里居然没有人,寂静的一片。苏净蒽没觉得什么,晏南宸却觉察出来了,心下一紧。可惜,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眼前就是一黑,苏净蒽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回过头,只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将苏净蒽抱在怀里。
苏净蒽被救出来了她身后站着的是楼西聆。摸准了地方,也没等多长时间,直接就带人过来了。夜深人静的,不动声色,将晏南宸的人全部控制住。得知晏南宸的踪迹,来到这里,就看见姓晏的被自己媳妇控制住,却没敢轻举妄动,拍横生出别的枝节。
关键时刻,沉晏南宸不注意,直接将人打晕了,保证了妻子的安全,一口气才算呼出来。
肚子还在,也就是说孩子还在,顾不上欣喜,妻子已经软倒在他的臂弯里。
能带着晏南宸走出来,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力气,现在,看到楼西聆,苏净蒽的心算是彻底放松了,这么一放松,。身体也跟着软了。
晏南宸被人架着,楼少帅顾不上这个差点让他家破人亡的人,赶紧抱起怀中的妻子,第一时间去医院。妻子的情况很不好,嘴唇还是泛白的,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心中越发心疼,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教会医院那里已经准备好了,苏净蒽被送进去,就先去检查了。
情况不是很好,楼西聆急得不行。
苏家后院的井里被尸体填满了,下人主子全都在里面,没有一个喘气的。那个小妾也死了,孩子被襁褓包着,放在外面,已经有了不该有的气味。
张副官领着人将这一家子的尸体收敛了,灵堂也布置起来,不管怎么说,也是少帅的岳父。死得不体面,还是要给该有的待遇的。
苏家没人守灵,楼少帅还在医院里,医院里的楼少夫人还在生孩子,生死未卜,张副官只能替上。
秦净修来了,没去医院,来了苏家,虽然他很想去医院,但是,那里已经有了楼西聆,这里,就当他替表妹尽孝了。
穿着孝衣拜下去。姑父,这是尽半子的情谊。我不会让净蒽为难,但是我心里,只当她是我的妻子,这一辈子,别的不图,只希望远远的守着她,看着她过得幸福就可以了。
妻子,我只认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