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原牧白是个老实人,他也不知道要隐瞒,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这下麻烦了,引起了众书生的愤怒,圣人言岂会有错?一个小女子胆敢说圣人也是人,圣人也会犯错!好大的狗胆!
“闭嘴,不许骂我家娘子!我家娘子说孔子有错,他就有错!”伴随着原牧白的怒吼还有啪哩叭啦,东西破碎的声音。
众书生的嘴是闭上了,可是这声怒吼不止惊动了楼下的人,也把楼上的人给惊动了。
“这楼下在闹什么呢?”老太太皱眉,“我听着象是牧白的声音,孙媳你下去看看。”
“是,奶奶。”程心妍放下酒杯,领着燕草和元春往楼下去。楼下鸦雀无声,众人表情惊悚,程心妍凝眸细看,原来原牧白不止怒吼,他还把桌子给一巴掌给拍成了四分五裂,桌上的菜呀碗呀匙呀全都掉地上了,他这暴力行为吓坏一屋人。
“娘子,你怎么下来了?”看着走过来的程心妍,原牧白的怒气顿消,柔声问道。
“家里在宴客呢,你好好的发什么火?”程心妍微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问道。
“他们骂你,我才会发火的。”原牧白解释道。
“骂我?”程心妍奇怪了,这些人吃饱撑着了,没事骂主人家,“为什么骂我?”
“外甥媳妇,可是你说圣人之言有错的?”饶建平自恃是长辈,语带责备的问道。
程心妍侧目看过去,问话的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书生,李家今日没人来,叫她外甥媳妇的,只有大太太的姐夫饶建平,淡淡一笑,道:“是我说的。”
“圣人之言怎会有错?你可知何为圣人?”饶建平冲着程心妍吹胡子瞪眼睛,“只有才德全尽才能称之为圣人,孔圣人乃是至圣先师,万世师表,你这一个小小的女子,怎可如此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真正是辱斯文。”
众书生同仇敌忾,纷纷附和饶建平,把程心妍贬得一无是处,李源和王嗣铭保持沉默。
程心妍静等众人把话说完,道:“孔圣人的确是至圣先师,万世师表,他安贫乐道,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是值得我们尊重和学习,但是他也是人,他说的话也有错。列子传上曾写道,两小儿辩日,孔子不能决也。由此可见,纵是圣人也不能事事尽知,他所言有错,有什么可奇怪的?孔圣人尚谦虚的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尔等却只会照本宣科,不领会先师文中之意,才是真正的有辱斯文。”
“说的真好!”李源和王嗣铭异口同声地赞道。
饶建平大怒,可是他又想不到有什么话可以反驳程心妍,气得脸色发黑。而其他书生哑口无言。原致亭在一旁赞许地点了点头,歪打正着,这个儿媳娶得好。
“好了,今天是爹的寿辰,你好好招呼客人,别跟着他们胡闹。”看下人已经收拾好重新搬来桌子摆好的酒菜,程心妍也不跟这些书生啰嗦,嘱咐了原牧白几句,转身上楼。
看着提裙上楼的程心妍,王嗣铭唇角微扬,先生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非一般女子可比也。
老太太见程心妍上楼来,关心地问道:“孙媳啊,下面是怎么回事?”
“奶奶放心,没什么事,都处理好了。”程心妍顾忌到人多嘴杂,也没细说。
老太太没再多问,对程心妍是全然的信任,扭头继续跟同桌的几位老太太拉家常。楼下人所说的话,楼上多少能听到些。有几个读过书的姑娘,看程心妍的眼神就有些不同。
酒过三巡,程心妍见各人酒已用的差不多,菜也残了,吩咐丫鬟们把残席撤掉,又把各人面前的酒杯换成茶水,重新上几道点心和水果,让众人喝茶看戏。
未时末,宾主俱欢,除了于家一家五口留下,其他的客人都告辞离去。程心妍还不能回去休息,她看着下人把东西收好,点算清楚,放进库房才行。原牧白跟在程心妍身边,帮着点算照看。
大太太去安排于家人住下,原致亭送老太太回耦荷园。一进屋,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手一挥,道:“你们都下去。”
罗嬷嬷和冷香领着屋内伺候的人行礼退了出去,并将门掩上。
“娘。”原致亭不等老太太说话,就先跪在地上,“您听我说。”
“你不必说了,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老太太在罗汉床上坐下,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原致亭,“你不就是想让牧青娶雅愫嘛,好,我答应你。”
“娘,您听我解释,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原致亭听得出老太太语气里不满意,忙道。
“你的原因是什么,我知道,你不必说。你的如今人大了主意也大了,事事自可拿主意,不用听我这个老太婆的。”老太太冷笑道。
“娘,您这么说,儿子如何禁得起?”原致亭叩头道。
老太太哂笑,道:“没什么禁不起的,原家现在是你当家,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老太婆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不如拿根绳子吊死自己,早死早投胎,免得活在世上当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娘如此说,是让儿子无立足之地。”原致亭没想到老太太反应会这样的大,连寻死的话都说了出来。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分明是你使我无立足之地,你反说起我来了!我猜着你也厌烦我们娘儿们几个了。好,明儿,我就带牧白和心妍回莆田老家去,靠着那几十亩祖田也饿不死我们娘几个,这份家产,你爱给谁给谁。我们不要了,我们离开这临安城,不在你面前碍眼,大家干净!也省得你谋算来谋算去,劳心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