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遗珠的楼上,是供顾客喝茶品评的地方,因为位置良好,只要是靠窗的地方,都能将下面的大街小巷一览无余。
吴凉下完朝之后,便会从宫里乘轿到醉仙楼上,左炙他们唯一的机会,就只有等着吴凉下轿的那一刻,将弩箭射出。
慕容夕品着茶看着吴凉的蓝色银顶的马车缓缓而来,马车之外跟着四个精锐的护卫,手一直把持着刀剑,不曾离开。双目向四周瞟去,观察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
慕容夕将手搭在雕栏之上,眼睛微微向下瞟去,吴凉的马车在她对面的酒楼下停了下来。
此时正值太阳上升的时候,吴凉一出马车,便是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不见遮挡。
吴凉虽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但样貌甚为普通,身量不高,六尺左右,年纪约莫四十,身材瘦削,外面裹着紫色的官服,唯有一双眼炯炯有神,方区别于普通人。
吴凉走下马车,一步,两步,每一步都距离醉仙楼越来越近,如果左炙他们还不动手,就只有等待他出来的时候了。
慕容夕握紧了雕栏,端起茶杯掩饰神色,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弩箭突地向吴凉射去,箭道的力度和速度都让所有人未反应过来,除了那四个护卫。
护卫拔刀挡住弩箭,团团围住吴凉,向上看去,这时,上面埋伏的人又将几只弩箭都纷纷射下,晃似要对他们进行围攻。弩箭的威力一向要大于普通的弓箭,护卫挡着这箭便是吃力的紧。
钟程程看着这箭雨,不免有些害怕道:“这是怎么了?”
慕容夕摇摇头:“好像是哪个官员在受着暗算,我们还是不要管了,免得伤及自身。”
钟程程点头,缩在一旁,唯恐那腥风血雨沾上了一点。
护卫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各个房顶上面,挡着上面的箭,却没有注意,他们对面躲在摊位底下的人,伸手掏出了一个弩,眼神凌厉的指着吴凉,之前所有的弩箭都是没有毒的,唯独这一次,那人将弩箭在慌乱中穿过箭雨射了出去,吴凉的腰间中箭,捂住腰间他趴下身来。
护卫们在不断的抵抗别人的突袭,没有注意吴凉已经中箭,射箭之人趁乱逃走,其他人见到任务完成,迅速撤离,慕容夕听到底下的护卫惊叫的声音,紧紧攥着的手,松了下来。
钟程程听着外面没有动静,向外看了一眼,惊恐的转头道:“那官员死了。”
慕容夕向外看去,看着护卫们把吴凉抬去马车之上,对着钟程程安抚道:“应该没有,我瞧着那官员身上只中了一箭,许是受伤了。”
钟程程心有余悸的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随即她又不放心道:“那我们先行回去吧,别在这待着了。”
“好。”
慕容夕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多留的必要,便随着钟程程回了王府。
朝野上下,都被吴凉遇刺的事情所震惊,谁不知道吴凉的守卫是皇帝亲自送的,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遇刺了,本来夏子钰都已经回来了,收到消息之后,有匆匆赶往了夏子凌的府中,和他一起去探望吴凉。
慕容夕回到府苑之中,便将袖中的萤石放在屋顶之上,让它朝着东面吸收阳光,这萤石有个奇处,吸收光照之后,它自身会储存,等到黑暗降临的时候,它就像萤火虫一样会发光,而且光彩炫目,比夜明珠还会亮上几分。
丞相府内,吴凉苍白着脸,看着夏子钰和夏子凌,慢声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总会好的。”
夏子凌指着太医院之首的秦太医问道:“难道你对这毒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秦太医惭愧的低下头:“老臣在太医院多年,从未见过此毒,此毒性野,老臣也不知用了哪些毒物,更不知应该如何来解?”
夏子凌一向温和之人,踢翻了旁边的几案:“不知,不知,本王养着你们做什么?”
夏子钰拍了拍夏子凌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三哥,现在也不是情绪激动的时候,先给秦太医一点时间,让他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是什么毒药。”
秦太医跪下作揖道:“老臣一定号召所有太医院最后的太医,尽心诊治丞相大人。”
夏子凌扶着额头挥了挥手,让那太医下去,秦太医急忙提着药箱退下。
“臣经历的暗杀也是无数次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一次,这么多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没道理会在此时翻船。”吴凉支撑着坐起,夏子凌赶紧上前扶住:“先生慢些。”
夏子钰问着一直跟着伺候吴凉的刘奇道:“你们可查着是什么人做的?”
刘奇看了吴凉一眼,摇摇头。
因为守卫是新换的一批,初次做任务,经验还不够丰富,可没想到偏偏就有这么巧,敌人选在了今天动手,伤势本是不重,可就怪这毒实在太过霸道,竟然连太医都解不了。
而且因为事后四人又忙着带吴凉回来,并没有去追捕刺客,导致刺客现在逃之夭夭,根本无法寻其踪迹。
吴凉闭了闭眼,缓了缓自己伤口上的疼痛,对刘奇吩咐道:“今日刺客全部用的弩箭,这么多支绝非是能够随意带进来的,你让守门的侍卫回忆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再吩咐搜索长安所有的铁铺,务必找出与弩箭相符的打造者来。”
“先生如何知道他们一定在铁匠铺里打造?”
夏子凌问道,吴凉曾教过他,凡是不懂,要先问个明白,只要问明白了,你才会懂。
“自己打造只有去城外才不会让人发现,可是运输进来,守卫必定对这么多武器有印象,若不在城外打造,那就只有是城中的铁匠铺,但如果是城中,只怕那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站点。”
对于吴凉迅速旋转的思维,夏子凌不得不佩服,刘奇接了命令迅速出去后,屋内只剩下夏子钰三人。
夏子钰看着吴凉道:“先生,那你觉得此次是何人动手的可能性最大?”
吴凉眼眸深沉,里面平静如水,可心底却是泛滥着,迅疾排出可疑的人对着夏子钰道:“与我在朝堂之上,还有怨怒的就只有慎亲王,毕竟我的军官制度让他的儿子不能依靠世袭继承将帅之位,前年争战死于沙场后,他对我倒是屡屡行过暗杀,可是这次的手法不像他。”
“不在朝堂,那还会有谁想杀死先生?”
吴凉皱着眉,他这几年也是频频出访各国,与各国交好,利益相关,那些人犯不着花这样大的功夫来刺杀他,除了,金朝。
夏子钰也想到了这点:“先生,会不会是,摄政王的事,被他们知道在先生府上了,之前的杀手虽然已经自尽,但保不齐他还有同党,已经把摄政王不在宫中的消息,传了进去。”
吴凉眉心一沉,这是最糟糕的结果,他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让魏国与金朝的突厥签订联盟,一步步将轩辕琛诱进自己的圈套,让金朝失去了战神,现在轩辕琛对他还有大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轩辕琛在自己的府上。
夏子凌出着主意道:“先生,要不我们把轩辕琛转个地方?”
吴凉摇摇头:“这长安已经没有比我府上更安全的地方了,在这里,即使他们知道,可是只要他们敢踏足进来,我便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吴凉的眼光里射出厉光,夏子凌劝道:“先生此时有伤在身,就不要想这些了,先好好休息吧,我和七弟一定会查出刺客,给先生一个交代。”
吴凉摇手:“晟王现在应该注重朝中的布局,不应该把我的小事放在心上。”
夏子凌不赞同道:“先生的事怎么能够算小事?”
“晟王,现在虽然皇上太后偏宠于你,你又有荣家傍身,可是你不要忘记你永远的敌人齐王殿下还手握一部分的兵权在于你遥遥相望,虽然你已经胜券在握,可是也不能掉以轻心。”
吴凉此人要求成功的绝对化,在他扶持夏子凌登上皇位的期间,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差错。其实这么多年,要不是魏皇夏正为了权力制衡,将一部分兵权交给夏子旭掌管,来制约他的权利,他完全没有必要担忧,可是随着夏子旭军功越来越盛,皇帝也对他开始刮目相看,他也很难保证在皇帝咽下气来的最后一刻,在圣旨上写的会是夏子凌的名字。
夏子钰看着吴凉忧思,对着吴凉道:“先生,反正我是无事,让我去查吧。”
吴凉看着夏子钰跃跃欲试的样子,笑着点点头,夏子钰是他最小的学生,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学生,可是认真算起来,也是最不学无术的一个人。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武力比不上夏子旭,智谋比不上夏子凌,可他总感觉这个孩子藏了许多秘密,把他都瞒住了。
“既然瑢王想去,便去吧,只是万事要小心,瑢王是太后的心上的人,老臣可不敢让瑢王有任何损失。”
“先生说笑了。”夏子钰笑笑,眼里闪过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