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晏上任没有几天,身为御史中丞,处理的事情也不多,倒是比之前的兰台郎还要闲上几分。
刑部的陆晚潇带上了一壶清酒前来探望。
这是傅祁晏在大越交上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俩人志趣相投,也有很多相同的见解,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傅祁晏笑看着他道:“刑部一天的大案那么多,难得你这个侍郎还有闲情雅致来我这。”
陆晚潇将清酒放在几案上,兀自倒上两杯,摆了摆手道:“案子是多,但是眼下就有个棘手的,一直没有解决,刑部的人,观点不同,整天是吵得不可开交,我们这些小侍郎也只有听着他们吵架的份。”
傅祁晏见他眼里愁苦,又给他续上一杯问道:“是什么案子,竟让你们如此苦恼?”
陆晚潇咽下酒道:“还不是之前的尼姑庵被火烧成灰烬的事。里面十几条的人命。但是我们去查探的时候,留给我们的证据却很少。刑部里面现在一群人就是说按照自杀案了结,我们也可以早点脱身,但是另一群人说里面有些苏怀民的小女儿苏幼清,得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苏怀民,傅祁晏扬起眉问道:“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他知道陆晚潇的品行,是一心只想查到真相的人,与那些嫌麻烦,畏惧官僚的人不一样。
陆晚潇放下了杯子道:“虽然尼姑庵已然成了一片灰烬,留下的证据很少,但是绝对不可能是意外或者是自杀,那样大的火,想要烧起来,肯定是要有助力,而且当时是白天,不存在她们会睡死的情况,但是尼姑庵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跑出来的,这就证明定然是有人见他们打晕或者绑起来,她们才没能逃出去。”
傅祁晏点点头,想着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对着陆晚潇道:“既然你心存疑虑,那我们就一起再去尼姑庵看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陆晚潇一笑,向傅祁晏锤上一拳:“果然是兄弟,够意思。”
傅祁晏看着几案上的清酒道:“你携酒而来,又向我诉苦,不就是为了等我说出这句话吗?”
“傅兄果然是聪慧过人。”
陆晚潇一开始打着的心思,就是想让傅祁晏帮他查查这个案子,他现在是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对着这个案子毫无头绪,需要一个人带着他转出来。
陆晚潇和傅祁晏一路步行上山,走到一片废墟的面前。
昔日的尼姑庵虽然不算大,但是这一亩三分地,也是收留了不少的贫苦女子,这里的香火并不鼎盛,所以里面的姑子过的很是拮据,可是即使这样,她们也没有放弃过自己心中的希望,和人心里的那些爱和美好。
“我们上山灭火时已经太晚了,房梁都已经全部倒塌,里面的十七具尸体,已经成了黑炭,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傅祁晏在这片废墟里走上了一圈,细心观察着一切,的确没有发现什么证据。
“我们当时在这里搜查了三天三夜,想要找到证据,都是徒劳。”
傅祁晏走出去,环顾着四周的地形,这四周都是被山围绕,除了他们上山的路,应该还有其他的路子可以走。
他在四周转着,想要找到另一条出路,陆晚潇见着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便问道:“你这是在找什么?”
“你有这座山的地形图吗?”
陆晚潇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地形图,递给了傅祁晏。傅祁晏展开来看,看着后山有一条小路,可以直达山下,如果作案之后选择潜逃,倒是一条不错的路。
傅祁晏指着这条小路道:“你们去这条小路查了吗?”
陆晚潇凑上来看,随后摇头:“这距离尼姑庵有一段距离,我们刚开始的只把重心放在了尼姑庵这里。”
傅祁晏收了图纸道:“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傅祁晏领着陆晚潇走向后山的小路,他走的极慢,细心观察着路上的每一个点,陆晚潇在后面道:“前些日子的大雨已经冲走了太多东西了,就算他们是在这条路上潜逃,估计留下的东西也十分少。”
他话音刚落,傅祁晏就从一个树枝上,逮下了几丝金线。
傅祁晏对着阳光看着这金线的模样,笑道:“或许是老天爷都不帮他,让他留下了证据。”
陆晚潇看着这个丝线问道:“这是什么?”
“衣服上的绣线,可是这是金线,不是显贵的人家,不会用。”
“但是神都这种地方,满地的金衣,这范围有点大。”虽然陆晚潇一时高兴有了新的线索,但是这个线索太为广泛,知道了跟没知道,没什么区别。
傅祁晏捻了捻这丝线,对着陆晚潇道:“这线也有些不同。”
陆晚潇是寒门子弟,对于这些丝线不是太懂,只能听着傅祁晏道:“这线很是细腻,应该是金箔切的时候,切的很小,只有微不可见的程度,才能达到这种细的效果。”
傅祁晏回头见着陆晚潇还是不明白,往自己身上拔下一丝金线,拿给陆晚潇比较:“你摸摸这两种线的区别。”
陆晚潇伸手摸了上去,傅祁晏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能用极好来形容,但是摸上他衣物上的金线,再对比在这里留下来的金线,还是摸着太过粗糙。
“这样的金线,不是一般的人能用的,而制作金线的这种手艺,也不是一般的做衣坊能有的。”
陆晚潇恍悟过来:“只要我们找到这家衣坊,知道有哪些人买过这些衣料,就能缩小范围了。”
傅祁晏看着前面弯弯曲曲的路道:“再往前面走走吧,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
二人继续往前面走,傅祁晏眼尖的发现杂草丛生的地方,堆着一大堆黑色的衣料,看起来有些像夜行衣。
傅祁晏走过去查看,看到夜行衣在隐秘的草丛中堆着一大堆,看来是当初行凶的人,脱下来扔在这的。
傅祁晏数了数这些件数,有二十余件,看来当时的人并不少。
他将那些衣服细细翻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突然陆晚潇叫道:“傅兄,你过来看,这是什么?”
傅祁晏走过去,拿过陆晚潇手中的衣料,上面沾着一些少量的毛发,前些日子的大雨魂殇泥土,已经让人看不清这个毛发原本的颜色。
傅祁晏拿出手帕将把毛发放在中间捻了捻,对着陆晚潇道:“这好像是狗毛。”
陆晚潇看着依旧不怎么辨得出颜色的毛发道:“难道这群人还带了猎狗了前来?”
傅祁晏摇头:“猎狗的毛短而硬,而这个毛发,长而软,像是神都那些贵家子女样的狮子犬。”
“狮子犬,男不养猫,女不养犬是大越的古来的一句话,狮子犬是小型犬,男人一般会很少养这种犬类吧。”
“不要仅仅把目光放在养犬的男性身上,据我所知,神都的有些贵妇,也是养着狮子犬的。这些都要一一查探。”
陆晚潇将之前的金线和毛发都收好,对着傅祁晏道:“我知道了。”
傅祁晏看着周围的环境道:“他们当时逃走的人数一定很多,那上面又几户人家,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多多少少会听到一点,我们去问问。”
还没等他们上去,远处就走来一个柴夫,陆晚潇上前问道:“你是这里的住户?”
那人看了他们几眼,点点头。
“那你在一个多月以前,可看到这里有着二十余人穿着黑衣从这里经过。”
本来陆晚潇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问,没想过这人会说出些什么有用的话,但是这人却道:“我看到了,我就住在不远处,当时看着尼姑庵那边的黑烟不断冒,我转头一看,就看着一大群人从那个方向跑来,跑的很快。”
陆晚潇皱眉:“那我们来查案的时候,你怎么不主动说出来。”
那人明白过来他是官府的人,回答道:“我看到为首的人后来在那个地方上了马车,那个马车看起来不便宜,那是非富即贵,要是我给你们透露了这个消息,我自己遭遇不测怎么办?”
傅祁晏上前追问道:“那你还记得那马车的样子吗?”
那人想了想摇摇头:“都这么久了,我哪里能记住这些,不过我记得那马车的底色是青色的。”
线索到这里就又断了,但是现在他们手中已经掌握了不少证据。
傅祁晏分析道:“通过金线和马车,现在可以推断出那人是达官贵人一流,那些人选择在此地脱下夜行衣,可能是为了下山的时候回去不会被怀疑,那么这些人很大可能是打手,护院,或者家丁,不过,有一个人的衣料上沾着狗毛,就说明他身边有着一条犬类,如果他是我说的那三种中的一种人,那按照他的身份,他养不起这些东西,就只能是帮着自家主人养这些东西的人。”
陆晚潇点头:“所以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一个达官贵人,穿着名贵的衣料,家中有着一只狮子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