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琴幽咽,有人单手举杯,示意怅然,有人双手举杯,示意敬之。
曲风轻快,缕缕丝丝,萦绕心间。
难怪这么多人不惜重金,只为一睹岚裳的琴曲,岚裳的歌喉,岚裳的起舞。
唱晚盛歌艺,不是虚得,眼观既是。
胡琴琵琶,羌笛声扬。
远观得月楼,是一盏在水面上绽放的花灯,星星点点的红烛,跳动着妖艳的身躯。
中午他们已经来过了,只是凑了会热闹,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白小生那么有钱,能拿出半年的工钱来这里挥霍,其中包括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
他们自然是那些普通的百姓,还是安分点的好,不然突然头脑一热,丢出了大把的银子,可能都糊不了口。
还是有人不舍离开的,就楞楞的站在对岸,隔着江面去听那飘荡出来的余音。
白小生坐在凳子上,有心听曲,却又走心想着某人。
无非是那个对他冷漠无比的林晚月。
他可不是什么花痴,更不是花心。
想她只是他心有疑惑,疑惑太大,就时刻都忘不了了,只能放在心上,然后酝酿,酝酿到一定程度,他就忍不住要去找她。
大多时候他都是在很正经的坐在木凳上,只是偶尔扭动一下身躯想上楼看看。
钱千千可没在意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的拍手叫好。
大人们喝酒作乐,小孩子参与什么,肖张就是这么讲的。
但是他没有走过来直接当着白小生的面说,他想等宴会散了再过来亲口对白小生说。
还不是因为今天被白小生一顿怼,闪了他的脸面。
肖张还没过来,钱千千倒是动了,她扯着白小生的衣袖,指着桌子上的酒说:“要不要尝尝?”
“不要。”
“你就不想?”
“喝了会醉,醉了误事,误事很烦,烦了后悔,后悔没用。”
“……”
什么乱七八糟的道理,转了一圈还不是不想喝。
不想喝也没用,她说了算。
“哈,小白,给本小姐倒酒。”钱千千摆着架子笑着说道。
“二小姐慢用,小的在您身边侯着。”
以这种口吻从白小生嘴里说出这种话,的确很搞笑,搞笑归搞笑,他本来也不想,可却硬是没办法。
没办法的事,就只能从了。
白小生心里憋屈,还不是因为他在钱府做家丁,你说做个家丁三五年也就算了,但他楞是被骗了,被骗去在钱府终身做家丁。
当他得知那时签了终身的卖身契时,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怪就怪当时他还没把字典学完,只是能扭扭曲曲的写出自己的名字。
那仿佛是一种仪式,一种终身为钱千千打理后院的仪式。
可悲啊可悲,最是一年悲秋季。秋都快转冬了,他还是觉得可悲。
“本小姐命令你,陪我喝两杯。”
“喝就喝,还怕你不成。”
果真是被她套路了,但白小生也不怂,大不了把她灌醉,拖回她的房间,自己再出去找小狸去。
鬼知道是真的去找小狸还是去找林晚月。
两人都是第一次喝酒,钱千千举着酒杯捏着鼻子往嘴里灌。但白小生却觉得没什么,如同喝凉水那般,不得不说他是真的生猛。
如果让他师父看到,指不定会尖叫着说,这体质是真的无敌,喝酒都如喝凉水一般。
看着若无其事的白小生,钱千千心里一百个不服,还越喝越来劲,非说要把他灌倒。
嘿,天真。
宴场间的气氛越来越浓烈,大多数人都已经三分迷糊了。
这才三分,他们可是嘴里喊着要不醉不归的。
那个叫肖张的是真的烦人,时不时阴险的向这边看过来。白小生心里对他已经是一百个厌恶了。
那张明明白白净净的脸,却看起来无比嚣张,似乎在对人说着,我就是重点。
突然,琴曲停了,岚裳从素琴前站起身来,一袭五彩霓裳裙翩翩然,一张绝美的面孔附着微笑。
哪有什么仙女,就算有,也是指她。
她先施一礼,随后对众人微微笑着说道:“酒也喝了,曲也终了,不如小女子献舞一曲,给各位助助兴,这样诸位方才在我这得月楼留念。”
留念肯定是会有的,既然有留念那必定还会再来,既然还会再来,那必定少不了大把的银子,这可真是钱坑。
反正说什么白小生也不会再来了,除非钱千千帮他出钱。
“她的衣裙可真好看。”
“你说什么?”
“我说她的衣裙好看。”
“你没喝醉吧。”
白小生伸出手,在钱千千的眼前晃了晃。
这么奇怪的话怎么会从她嘴里说出来呢,白小生听在耳中像是她在说我没钱买这么华丽的衣裙?
施过了礼,说完了话,岚裳对后面的侍女吩咐了一声。
琴曲再次响起,依然是那么的动听悦耳,但仔细听,便会觉得琴弹的不如岚裳。
多了一分单调,少了一分情调。
虽是不比岚裳,但其也有几分轻灵与伶汀,宛若田园间的风,拂散百花舞,时而轻缓,轻缓如幽蝶蹁跹绕风柔,时而紧凑,紧凑如山雨欲来风满楼。
曲声起了,岚裳也动了,她玉足轻点在地面,身体浮起,宛若玉蝶,轻如飘叶。
一袭五彩霓裳裙轻盈舞动,花了人眼,动了人心。她辗转的身躯如鱼戏水,如风掠花,飘飘然。
如若是清风动了口,晚月说了话,水波留了行,那必定是为她驻足,赏花赏月赏仙人。
众人直勾着眼,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了这场仙舞。
琴韵悠扬着,她便是琴韵中的一抹音律,忽而起,忽而落。
白小生心中震撼,所震撼的是那一舞的惊艳,更是她如同在踮脚凌波。
“舞空而动,借空而行,风不动波,是为凌波?”
他虽然只修习过基础式,但他深知,能借空而行,可见凌波微步已经被她展现的出神入化。
师父曾经舞空而行过,那种缩地成寸,一步百米的步法,才是真正的凌波微步。
白小生心想,难道得月楼和师父还有什么渊源?
若是有,这渊源也算颇深了。
“看到没。”白小生对一旁的钱千千说道。
“看到了,真的好美啊。”
“我让你看她的脚。”
“脚怎么了?”
“凌波微步啊!你今天要死要活的练了一下午的步法啊!”
钱千千一惊,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以后我能像她一样?”
“嘿,那你求我,兴许可以教你。”
他确实有剩下的口诀,不过给了她她也看不懂,至少在没学经文之前。
岚裳一舞倾了多少人的心,博了多少人的眼球,那些慕名而来的人,莫不心动?
一舞过后,原本嘈杂的宴会此时落针可闻,他们皆是沉沦在刚才的舞姿里,难以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起身打破这宁静。
“岚裳一舞,倾国倾城,如仙临尘,心生敬佩。肖某愿敬上一杯,也算不虚此行。”
肖张举杯,一饮而尽。
他是如此的自信,甚至有些自负,这是从小养成的,因为他姓肖,又因为他父亲为他取名为肖张。
肖姓虽少,并不常见,可奈何他肖家有人在朝里做事,多少是个不小的官。
势可以借,也可以用来仗,他肖家就是势,所以不是仗势,都是别人仗着他们。
肖张经常嘴里说道,有事找肖张,没事别找削。
多多少少还是有人来找削的,他觉得白小生就是找削,惹了他肖张,可不是什么嚣张的事。
宴会终是落幕,许多人仍然对那倾城一舞留恋不已,不舍离去。
明月高挂,有些许人在得月楼住下了,而又有些许人乘舟回家去。
估计他们是回去看看妻儿都睡了没有,应该不会被妻子臭骂,毕竟他们不是去花天酒地,只是正经的吃吃饭,听听曲。
钱千千也不知道喝了几杯酒,身体摇摇欲坠的摇晃着,是头重脚轻没错了。
白小生只好搀扶着她下楼,三四楼有厢房,他想把她丢在某间房里然后出去找小狸。
可谁知刚走到厢房门口,就遇到了肖张,他的身后带着两名随从,正一步步的向白小生走来。
“哎哎,兄弟留步,放开她让我来,你陪着我那两名手下玩就行。”肖张一脸淫笑着说道。
“赶紧滚,趁我还有点醉意。”白小生满脸自信的对着肖张说道。
不得不说此时他比肖张还嚣张,他就是这般自信,一种你打不过我的自信。
肖张此时已经怒火燃眉了,他不允许有人这么嚣张,至少是在他面前。
他的两名随从上前,撸起衣袖,露出粗壮的手臂。
如果非要下个定义,那就是露出比白小生大腿都要粗的手臂。
两人操起拳头就欲往他脸上砸。
“停!”白小生看着他们要动手,而后摆手叫停。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肖张嘲讽着说道。
“谁说后悔了?只是搀扶着她施展不开拳脚,你等我一会儿。”
白小生说完,推开房门把钱千千放在了床上,嘴里还不时嘀咕着,你这个笨蛋,都说了喝酒误事......
他把钱千千放进房间里又走了出来,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细小的手臂,又看了看那两人粗壮的手臂,说了声:“真粗......”
“来吧。”他向两人伸手,似是挑衅。
那两人挥拳冲了过来,却被白小生一手一个给抓住,如此的不可思议,两人像被抓小鸡般的捏在了他的手里。
随后就是噼里啪啦一顿暴捶,肖张看着白小生,如同见了魔鬼,瞪着瞳孔。
接下来也不知道白小生是怎样善待肖张的,只是一阵惨叫声过后便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