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的少年,偏离大道,在小路上飞奔,尽管他遍体鳞伤,但还是把白衣郎赠予的伤药放在衣兜里。他依旧记得那双眼睛。
少年依靠着记忆,在夜幕里穿行,伤口不断结痂,又被撕裂,渐渐凝结。直到黎明,少年终于见到熟悉的村庄,勤劳的农人早起劳作,少年绕过几个早起的人,来到自己家前,是一间带着扎有低矮篱笆的三间简陋土房。少年推开篱笆门跑到正中间的房门前,从门口的一块石板下掏出钥匙,推开房门进入房间。
房间里很简陋,一桌一床,少年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大木箱,拿出自己留在家里的破旧衣物放在床上,然后将装银子的布袋掏出放在床上,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伤疤又被撕开,待全部脱完,地上已留下小小的一滩鲜血。
少年用箱子里的旧衣服擦干血迹,捻起一把干土灰敷在伤口上,等到伤口结痂,少年穿起衣服,将布袋塞进胸口,躺在床上,剧烈的疲惫袭来,很快便睡着。
隐藏在春暖阁各处的夜虎杀手纷纷撤走,跟着白衣郎追击逃走的六指。白衣郎虽被打成重伤,但仍打起精神,与陈翻山各领一队人马往两个方向追去。书生与阴翳老者也趁乱逃走。
城内,柳氏妇人牵着小女孩,四位护卫紧跟身后,准备离开春暖阁。春暖阁阁主陈尚出门笑脸相送,红荑也是点头回礼,陈尚送着众人,一路无言,直到城门才止步。看着待众人远去,陈尚返回春暖阁,在大厅见到刚刚回来的李大。李大面色苍白,陈尚一脸怒色,一手抓住李大,扯向杂货间,大吼一声:
“闭门!谢客!”
李大此时身上脸上遍是血痕,陈尚将房门重重摔上,大吼道:
“李大!你讲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鬼事!”
眼神却悄悄示意,轻摸腰间,手中出现一个青绿瓷瓶,递给李大。
李大接过瓷瓶,轻轻点头示意,将瓷瓶拧开,一饮而下,开口说道:
“阁主,这是我个人恩怨,多说无意。”
“啪!”
陈尚双手一拍,继续大声说道:
“放屁!来我这里讨生活,我能不管?”
李大身上的伤口冒出一点又一点红色结晶,一离开身体就成红烟散去,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疤,脱落。
陈尚又说道:
“唉,人人有人人的难处,我不逼你。你也跟了我怎么多年,当了怎么多年的仆役,收拾收拾,中午吃顿饭,再走吧。”
“谢过阁主,谢过阁主大恩。”
李大说罢,推门快步走出,去往杂役住的房间收拾东西。
周家村内,少年突然惊醒,湍急的河流,脸上温热的鲜血,夜幕下奔袭,点点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被勾起,过往和当下在交织,记忆渐渐变得混乱,奔马,银枪,飞溅的鲜血,灰衣的斥候,被斩下的头颅……
“啊!”
脑海里涌起的剧痛让少年大叫,然后昏死过去。
中午,李大在春暖阁吃了一餐饭,八仙桌边坐着白白胖胖的厨子,李大,姚三和一个和尚。姚三和厨子把饭菜端上桌来,李大为众人倾倒酒水。
如今已是光头的姚三,举起酒盅,一口饮尽,说道:
“李大哥,你可真是条汉子!来,俺敬你一杯!”
李大苦笑,又为姚三倒满。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厨子看着和尚,露出欣慰的笑容。和尚双手各拿着一个鸭腿,正在狼吞虎咽。厨子心想:谁说自己厨艺不精?这才是识货的。
姚三又找各种各样的借口骗酒喝,什么就要出家了,啥也喝不到啦;什么老哥威猛,再敬一杯啦;什么师兄不便饮酒,自己代敬一杯啦。不一会,一壶上好的青松醉就已经见底,大半落了姚三的肚子。
厨子去取来一壶酒,又添了两个菜。四人吃菜饮酒,闲聊不断。
酒足饭饱后,李大,姚三与和尚三人离开春暖阁,往城外走去,厨子在收拾碗筷,一边抹着桌子,一边喃喃自语:
“该走的,都走了,可是六指咋也走了呢?”
城外,李大与二人分别。姚三和和尚往南去,李大往北去,各道一声保重,分道扬镳。
姚三跟着和尚往北走去,听和尚说,要收姚三为徒的老和尚就在前面村庄里,,为村人治病。和尚步伐飞快,姚三一路小跑。
二人走的是车马大道,步伐飞快,仍是直到黄昏才到小村庄。和尚步伐依旧,姚三已累的气喘吁吁。
村口,一位老和尚站在那里。老和尚身着青色袈裟,不动如松,宝象庄严。二人远远见着老和尚,走的更快了。
到了村口,老和尚细细端详姚三,细眉大眼,鼻梁挺拔,薄唇窄脸,看上去机灵又可靠,老和尚十分满意。再一看另一个,凶神恶煞,老和尚心里哀叹一声:唉,带着这样的弟子,怪不得没有施主愿意舍饭。
姚三见到老和尚并不见外,冲上去一下跪在地上,大哭道:
“多谢大师救我脱离苦海!”
老和尚只是笑笑,说道:
“苦海吗?难救啊。不过到了寺中,可以问佛法更高妙的大和尚。”
“大师,我们要去哪里?”
“若苦寺。”
大师与姚三一问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