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在这里,”周方物轻抚布可的头发说,“你放心,我们都没事。我现在就带你们去医院。”
“杨彬,”周方物说,“山路颠簸,麻烦你照顾布可。”
“好,小心开车。”杨彬点点头。他双手抓紧座椅的靠枕,疲惫地斜依在车厢一侧。
切诺基驶向来时的山路,周方物现在拼命打起精神小心驾驶。他们还没有完全摆脱危险,随便再来一颗小小的陨石,所有的逃生努力都将会付之一炬。
车子穿行在林间,引擎声忽高忽低,而车厢内却静悄悄的,只有布可偶尔发出痛苦的呻吟。
二十分钟后,周方物驾车抵达北峰山正门附近。车子停下来,他实在太累了,如果继续驾驶,随时都可能撞上什么东西。
山门前的广场上有一盏路灯亮着,周方物看见从山顶下撤的人群,一个个垂头丧气、步履蹒跚,其中还有不少伤者。三辆警车停在路灯下,刺眼的蓝红色警报灯闪烁不停,穿制服的人员正在维持秩序,不过明显警力不足,需要帮助的人非常多。他们的身后就是伤痕累累的北峰山,现在陨石风暴已经过去,山上到处冒着浓烟,火光闪耀,透着劫后余生的惨状。
周方物想抽支烟提提精神,可是浑身摸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想起副驾的储物箱里应该还有烟,于是伸手去拿。虞美艳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眼睛里空洞洞的,既不避让,也不帮忙。周方物这才发觉,她的上半身只有一件防晒衫,刚才他根本没工夫给她穿里面的衣服,此刻防晒衫如同透视装。
周方物摇头苦笑,从背包里翻出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虞美艳十分配合,任由周方物摆弄,仿佛一只牵线的木偶。
“方物!”杨彬忽然叫道,“布可失血过多,好像晕过去了!”
周方物连忙转身喊了布可几声,却听不到她的回答。
“呼吸没问题,”杨彬收回探出去的手,“就是有些急促。”
“要尽快找到医院,失血太多容易休克。”周方物皱眉说,“杨彬,你对这边很熟悉,知不知道哪家医院比较近?”
“北峰城区离这里不远,开车很快就能到,”杨彬说着拿出手机,“我给你导航。”
周方物驶入下山的道路,他发现路上很黑,路灯都没有亮。进入盘山公路后,交通更加混乱,不断有救援车、消防车、救护车呼啸着警示灯往山上疾驰。
车子停在一个三岔路口,周方物问:“从哪边走?”
杨彬把一直没有信号的手机丢在旁边,扭头观察车外,说:“我记得是右面那条路。”
过了没多长时间,远处的北峰城区已然在望。
由于风向朝东,而北峰城区位于北峰山的西侧,因此城区上空没有被浓烟覆盖,尚可以看见璀璨的星空。
切诺基车顶上空,不时传来螺旋桨的厚重哒哒声,救援直升机正在奔赴受灾地域。
北峰城区并不大,俯瞰是一个不规则的长方形,南北窄,东西宽,方圆五十平方公里。城区依山而建,从北到南呈现阶梯状的结构,一部分城市建筑位于平缓山坡,而大多数的建筑物都位于山脚下。
驶过前面的大桥就能进入城区,周方物看见迎面开来的出城车辆很多,都打着双闪,想必当地政府已经开始紧急动员。
“停电了吧?”周方物行驶在黑漆漆的街道上说,“我们一路开过来都没有路灯,现在城区里也是这样。”
“好像是,”杨彬点点头,指着前面的十字路口,说:“左拐就到医院了。”
现在已经是夜里11点钟,北峰区人民医院却非常繁忙,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员车辆往来不绝。
周方物驱车进入医院,停在急诊大厅门口,和杨彬一起把昏迷中的布可抬下车。两名医护人员马上跑过来,将布可转移至担架,抬进急诊室。
一名穿绿色衣服的值班医生过来询问伤者状况。杨彬告诉医生说,布可在山路上滑倒了,左侧的腰部被锋利的岩石划伤。
旁边的护士小心剪开布可的衣服,周方物看见一条五六公分长的伤口,皮肉外翻,仍然在渗血。
值班医生轻轻在伤口附近按压了几下,接着她翻开布可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睛,然后说:“应该没什么大事,生命体征基本正常。你们尽快去办住院手续,她需要输血。”说完,值班医生又对护士说:“小苗,你去找一下外科李大夫,准备缝合伤口。”
知道布可无大碍,周方物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他和杨彬分头行事,杨彬去排队办手续,而周方物则去门口挪车。
午夜的时候,布可已经被推进病房,沉沉睡去。
全城大停电,医院启动了备用发电机,走廊里亮着应急灯,医护人员来来回回奔波忙碌。
周方物、虞美艳和杨彬三人坐在病房外的不锈钢连体椅上。这里是住院部三楼,右手边挨着一扇窗户,窗户外面可以看到医院前的街道。
折腾了好几个钟头,周方物和杨彬早已疲惫不堪,过了好半晌,他们才缓过神来。
“太可怕了……”杨彬喃喃道。
“是啊,”周方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顿了顿才问:“阿成他们是不是……”
杨彬捂住脸,低声埋怨自己说:“我算什么领队啊!狗屁都不是!当时玄武岩上的人太多,布可想让我给她拍一张全景照片,所以我们退到后面的松林里。如果不是布可,恐怕我现在也死了。火流星击中玄武岩的时候,我的队员,他们……他们都还在岩石上,一个都没有逃出来。”说完,他抽噎着泣不成声。
周方物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好拍着他的肩膀说:“不是你的错,杨彬。真的,别难过了。这样的天灾,谁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