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刀剑风云记
9328000000011

第11章 凶手

先前殿中众人都在凝神倾听史金侯讲述往事,竟没人发觉这灰衣客何时进来殿门,此时见这人神态狂妄,出言不逊,众人无不又惊又怒,登时鼓噪起来。只听叮当之声乱响,众人各各抽出兵刃在手,怒目而视,更有人便骂了起来。

史金侯跟钟伯威对视一眼,摆了摆手,殿上众人慢慢安静下来。史金侯朗声道:“敢问尊驾高姓大名,既是大雨至此,何不过来相会?鬼鬼祟祟,不是大丈夫行径。”

灰衣客身形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已是站到史金侯身前。众人大吃一惊,殿门距此处少说也有四五丈远,此人身法之快,当真是匪夷所思。

此时相距极近,史金侯看的清楚,只见这人狮鼻海口,目光炯炯,颇有彪悍之色。

灰衣客打量了史金侯几眼,转头斜视众人,冷然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大呼小叫,岂止该死,简直该死已极。”

此言一出,殿上人人大怒。高品侠此时正站在灰衣客身后,眼见此人武功决计不弱,早已凝神戒备,倘若有变,便要攻其不备。此时听得他出言无礼,更不迟疑,抽刀径向灰衣客右肩砍去。

灰衣客耳听背后刀风呼啸,却不转身,右臂向后一伸一扭,便将钢刀夺了过来,顺手一挥,刀柄重重撞在高品侠胸口,高品侠被撞得飞出丈许,‘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只觉浑身酸麻无力,原来这一撞之下,胸口要穴已被封住。

史金侯大惊之下,向后跳开一步,从后背拔刀便砍。眼见灰衣客武功高的出奇,情急之下一出手,便是快刀门镇门绝技‘闪电十三刀’。这路刀法原是快刀门开派祖师所创,当年正是凭这路刀法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开门立派,端的是威力惊人。当年曾有歌云“接下闪电四五刀,江湖之上任逍遥”,其意便是说若能硬接下这路刀法四五刀而不败,那就已算是一流高手了。再后来渐渐立下门规,非掌门人不得传授习练,由此而看,足见此刀法之霸道。此时史金侯情急拼命,威势更盛,只见刀光霍霍,恍如闪电流星,只向灰衣客当头袭去。

灰衣客一动不动,眼看刀光临头,突然伸出二指夹住刀锋,那刀便如凝在空中一般,纹丝不动。史金侯大骇,右拳猛击敌人胸膛,灰衣客侧身闪开,伸右足一勾,史金侯扑地便倒。灰衣客双指发力,当的一声,钢刀断成两截,随手一辉,断刀刀柄飞向史金侯腰背,正中穴道。

快刀门众人大声喝骂,二十余名汉子齐齐拔刀在手,但见刀光闪烁,风声呼啸,二十余把长刀齐向灰衣客身上飞来。原来快刀门自遭变故后,史金侯自知武功跟仇人差的太远,便演练出这单刀投掷的绝技。几十把长刀同时掷出,不异于天罗地网一般,威力十足惊人,敌人便是本领通天,也是难以逃脱,只盼用此刀阵将仇人乱刀分尸。快刀门众人见此时情势危急,敌人又是武功了得,便使出这门绝技。

灰衣客身形一晃,竟迎头冲入刀丛之中,只见他上拨下划,东抓西接,片刻间将二十余柄长刀尽数接过,搂在怀中。身形一转,二十余把长刀脱手而出,反向快刀门众人飞去。

快刀门众人见灰衣客如此了得,直是如鬼似魅,无不大惊失色。眼见长刀原路返回,暗叫大事不好,待要闪避,却见长刀来势极缓极慢,且均是刀柄在前,刀尖朝后。众人呆了一呆,不由自主伸手去接。不料刚一伸手,长刀竟然凭空发力加速,众人措手不及之下,纷纷中招,有的肩头被撞,有的腰腹被拍,更有几人大腿内侧受袭,离要害处也只不过寸许,只听得‘哎哟’之声四起,‘不好’之声乱叫,二十余名汉子躺了一地,均是要穴被制,无一幸免。

于水帮众汉子见情势不妙,人人抽出兵刃,呼喊大叫冲向灰衣客。灰衣客右足一挑,一柄长刀从地上跳了起来,伸左手接过,直竖而立,右手拇指食指相扣,向钢刀弹去。只听‘嗤’的一声,刀尖受指力所弹,竟而碎裂下来,疾向于水帮众人飞崩而去。只见他食指纷纷乱弹,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一片片的碎刀便如暗器一般射向于水帮众人。转眼之间,二十余名汉子均被击中要穴,人人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偏又神态各异,有的举刀欲砍,有的抬腿正奔,有的转头呼喊。此刻情形,瞧来又是可怖,又是滑稽。

杨令远只看的目瞪口呆,翘舌不下。自恃天赋极高,武学一道,那从来是一看就会,一练就精,比武争斗,素来不逢敌手。有时不免自想,我的武功就算不是天下无敌,那也相差不会太远。现下见到此人武功,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什么叫夜郎自大,从来不知武功竟能练到如此神奇的地步,陡然间,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武学天地,那是自己闻所未闻,想所未想的一个新境界。

灰衣客抛下手中断刀,举目凝视寒星寨众人,钟伯威只被瞧得心头发毛,念头乱转:“此人武功,我是万万不敌,如若动手,根本谈不上什么胜负输赢,说白了,只能是自取其辱。但按照江湖规矩,此时情形,如不立即动手,就得说上几句场面话,想了几想,便道:“阁下神功盖世,钟某自认不及,但阁下无故伤人,这可......可,可有点莫名其妙了,还请告知尊姓大名,在下日后也好.....也好...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这几句话实是钟伯威硬着头皮而说,既不敢太过无礼,又想措辞体面一些,颇是煞费了一番苦心。至于有恩报恩,有怨报怨之语,说的更是含含糊糊,只想就此蒙混过去。自己跟这灰衣客初次见面,那是绝没有什么恩怨纠缠的。

灰衣客缓缓道:“适才钟寨主大骂我教中人乃是禽兽不如之辈,人人得而可诛之徒,说得好,说的妙,现下钟寨主大可不必太过谦逊,就请来把我诛上一诛。”

此言一出,殿上人人变色。这人武功高极,但谁也没想到竟是人九教的人物,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史金侯身不能动,口却能言,当即大骂:“原来是人九邪教妖人,老子刚才骂了你,现下还是一样骂你,禽兽不如,猪狗之辈,有种便将老子杀了,今天不杀老子,你人九教都是狗娘养的王八蛋。”

高品侠大声道:“钟寨主快快动手,今天有这邪教奸徒在此,大伙儿谁都别再存什么指望,史大哥的祸事便是前车之鉴,与其示弱受辱于人,不如奋力拼战而死。便是跟他求饶,难道就会放过咱们?钟大哥一世英武,这会万万不可转错了念头,晚节不保,让人耻笑。”高品侠见钟伯威此时言语中大有惧意,生怕他就此示弱求饶,言语便重了起来。

钟伯威心念电转,人九教行事毒辣,有恩尚且仇报,何况自己适才大骂一通,尽数被这灰衣人听了去,自然已是大大得罪,料想不会放过自己。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若能攻他个措手不及,或许有个半分指望,但想到此人武功之高,不禁大生惧意。一时犹豫不定,双手笼在袖中,微微发抖。

灰衣客凝视钟伯威,突然大喝道:快快动手!”这一声大喝附上了内力而发,威势十足惊人,众人只觉耳膜嗡嗡作响,大殿屋顶上灰尘噗噗下落。

钟伯威被这一喝之威所摄,一丝顽抗之意登时丢到九霄云外,全身绵软无力,颤声说道:“在下跟尊驾素不相识,跟贵教更是无仇无怨,先前言语冒犯,那是在下一时糊涂,大家武林一脉,都是......都是好朋友,何必....何必.....嗯嗯,又何必刀兵相见。”

史金侯眼见钟伯威如此说话,那是已经投降了,仅存的一丝指望也已泡汤,心下悲愤难耐,不由怒声骂道:“贪生怕死,卑鄙无耻,看你钟老匹夫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钟伯威毫不理会,心道:“你跟人九教有深仇大恨,拼命自然应该,又何必拉上我寒星寨众人性命,这趟浑水不淌也罢。反正你也命不久矣,要骂就骂吧。今日之事,最好别传了出去,这些下属,等回去后可要分说明白,我这么做,那也是为了救他们性命。”

灰衣客哈哈大笑,钟伯威心头忐忑不定,不知他到底何意,只听灰衣客说道:“江南四雄,星月风云,听闻你们四寨同气连枝,祸福共当,钟寨主连夜到此,是为了黑风寨周春之事吧?”

钟伯威大吃一惊,原来前些日子得了讯息,说是黑风寨被人所夺,三弟周春也遭了毒手。自己虽是不大相信,但却派人联络了几次,岂料不但音讯全无,就连所这派几人也不见踪影。昨天听闻飞鹰镖局在这里被人劫了镖,这里可是三弟黑风寨的地盘,咱们哥几个和飞鹰镖局交情一向不坏,自然不会是三弟做的案子。想来想去,此事大不寻常,这才连夜赶到这里,想和飞鹰镖局碰个头,会个面,说不定便会有所线索。此事极为隐秘,可这人又怎会知道?心头一阵惶恐,颤声问道:“尊驾到底是谁?又怎知此事?我三弟现在.....现在怎样?”

灰衣客淡淡说道:“周春绰号‘双头龙’,现在看来,这绰号颇有先见之明。只是你三弟运气不大好,第二个头终究没能长出来。”

钟伯威目光闪动,说道:“我三弟就算是有千头万头,又怎敌得过阁下通神手段!”

灰衣客冷然道:“周春武功稀碎,名声扯淡,死了倒也不是件坏事,但却不是我杀,我不是杀不死他,而是不屑杀他。但你钟寨主既认定我人九教是滥杀无辜的禽兽之辈,我便告诉你,你三弟就是被我所杀,你要报仇,尽管动手。”

黑风寨周春之事,杨夫人几人却算知情,昨日一场恶战,现下还是历历在目,甘凉四凶杀人夺寨之语,那是言之凿凿,料来不假,但眼前这灰衣客却又自认凶手,此事显然大不对头。杨令远忍不住就要出声,杨夫人赶紧示意阻止。原来杨夫人见灰衣客武功绝伦,但几场争斗下来,只是点倒众人,却没有下一个重手,显然并无杀心,便要静观其变。再说以此人武功而言,便是儿子出手,那也不过是地上多倒一人而已,实在无济于事。

钟伯威见此人如此蛮横,大为恼怒,但要说就此动手拼命,却也不敢,忍住怒气说道:“杀弟之仇,岂是儿戏!阁下武功通神,在下五体投地,又何必戏辱于我,我三弟到底为何人所杀,还请尊驾告知,在下是非分明,绝不是纠缠不清之辈。”

灰衣客冷笑一声:“原来钟寨主是非分明,那倒是我眼拙了,失敬失敬。我便请教请教,适才钟寨主大骂我教“只堪与禽兽相比,不能以人心度之”,此骂大为唐突,在下心有疑惑,不知此骂所为何来?”

众人见灰衣客自称在下,都觉讶异。此人武功和殿中众人相比,便说是虎入羊群也不为过,明明已是占尽上风,却又谦卑起来,此时和钟伯威说话的语气,似乎便是要大讲道理,众人又惊又奇,只有史金侯心中暗骂:“邪教妖人,诡计多端。”

钟伯威心道:“好啊,原来你早就到了,连这句话都听见了,”想到这里,心下更惊,“此人武功委实了得,咱们几十号人竟没发觉,要不是人家出声说话,自漏行迹,只怕咱们永远别想发觉,他这几句话都听到了,想必咱们今日殿上所言,他是无不知晓。料想不能隐瞒,其实也不必隐瞒。”便道:“贵教两名弟子刺杀魏松龄魏老英雄,在下激于义愤,一时失口,多有得罪。”

灰衣客点头道:“魏松龄年已八十,德虽不重,也算年高,再说此人也没做过什么大恶事,我教若是杀他,也算不义之举。那么钟寨主先前所骂,也算骂的有理了。”

众人只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灰衣客到底何意,钟伯威更是惊奇,只怕他是反话,不敢接口。

灰衣客又问道:“不知我教这两名刺客姓甚名谁?在教中所居何职?又为何事刺杀魏松龄?”

钟伯威张口结舌,不能回答,心道:“这是你人九教之事,你自然清清楚楚,我却如何知晓?”虽不解其意,但却不敢得罪,只得说道:“这事我也不太深知,是听高兄弟和史兄弟说的,这两位兄弟武功高强,品行正直,是很好的朋友,在下是非常信任的。”钟伯威眼见灰衣客此时言语温和,彬彬有礼,看样子绝不会滥下杀手,言语中便对史高二人亲热起来,以补适才胆怯不义之过。高品侠不言不语,史金侯哼了一声。

灰衣客点了点头道:“原来钟寨主只是道听途说,其中详情,你也不知。”

钟伯威心下惴惴,不敢接口。

灰衣客又道:“‘恩将仇报,残杀老幼,人人得而可诛’,这几句考评可算是剜心刻骨之论了,不知钟寨主又是由何感所发?”

史金侯大声道:“咱们适才说的话,你早已听得明明白白,此刻又何必装神弄鬼,明知故问?简直欺人太甚,你人九教贼人恩将仇报,杀我父母双亲,难道不是得而可诛?姓史的活着不能报此大仇,死后也要变作厉鬼跟你们这些贼子索命。”

灰衣客却不理会史金侯,看着钟伯威道:“这人所说,想必钟寨主定是亲眼所见了?”

钟伯威把心一横:“虽不是亲眼所见,但史兄弟所说绝不会假,谁又会拿父母大仇作假!”

灰衣客道:“看来这件事错不了了,钟寨主可知凶手相貌?”钟伯威摇头不语。

灰衣客又道:“看来更不知凶手姓名了。”钟伯威道:“凶手姓名倒是知晓,是贵教镇魔使薛猛。”

灰衣客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态,双手抚额,苦苦思索。众人见状大为惊奇,史金侯则是又惊又喜,此人看来不算太坏,而且武功绝顶,定是人九教大有来头的人物,说不定便是仇人的上司,若是有他出头,大仇庶几可报。

灰衣客喃喃自语:“这可奇了,真是大奇特奇,简直奇之极矣!”

众人听他喃喃自语,更是奇怪,不知灰衣客到底奇怪什么。

只听灰衣客道:“史金侯父母为我所杀,我却毫不知情,这可如何是好,莫非我‘梦游杀人大法’竟然练成了。”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无不又惊又怒,钟伯威脱口喊道:“你是薛贼?”

灰衣客凛然道:“不错,在下正是人九教镇魔使薛贼,适才诸位登台做戏一般,骂的酣畅痛快,在下恭逢其会,怎能不来凑一凑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