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程菲事先为他扫清了障碍，杜航依然没有觉得轻松。
狭窄的低矮的车厢里他只能蹲着行动，尤其越发展到后期，漏洞出现的越频繁。
现在杜航几乎每十几秒就要应付一个漏洞，有时还会有两个漏洞同时出现，这样的频率倒不是说应付不来，主要是紧张的心情让人备受折磨。
尽管漏洞出现的时候会有很明显的特征，但在对待这种关乎生死的事情上杜航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生怕错过漏洞出现的第一时间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高压之下，他很快就出了一头的冷汗。
这还在其次，而最根本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手中的镇诡符已经消耗的殆尽，黄色的中品镇诡符还有不足十张，银色的上品也已经用了三张。
眼看就要弹尽粮绝。
程菲那边同样不容乐观，在诡域能量立场的侵蚀和厉鬼的集群攻击下，外面那层符阵的光芒越发黯淡，而程菲那张小脸也越发苍白。
在滴下那七滴本命血的时候，程菲便成为防御阵法的核心，肩负着为大阵不断加持灵力的使命，同时也因此和阵法建立了紧密的联系，每一层禁制被突破她都会受到反噬。
现在六层禁制被破，她已经受了相当严重的内伤，同时也因为体内灵气的不断输出让受伤的体质更加衰弱。
程菲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正准备从里面拿一颗丹药服下，却是发现手感不对，打开瓶塞才发现里面的疗伤丹已经被她用完了。
这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击打在符文的核心位置，那里顿时因为灵气被消弱产生剧烈震动，整个大阵都随之不稳。
这是阵法即将被突破的预兆！
程菲也因为这一击受到不轻的反噬，从而牵引内伤，她纤眉一紧，一口压制已久的淤血再也无法压制，张嘴喷出一支血箭。
幸好这时杜航就在她身边，一把扶住她即将软倒下的身体。
失去了灵力的加持外面的符阵瞬间黯淡下去，犹如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倒是那些漏洞奇异的不再出现，不知是不是全面防线即将突破，外面那些鬼物不屑再从局部下手。
杜航知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他没有迟疑用意念召唤出那两瓶无脑虫口服液，打开一瓶自己喝下去。
哇靠，不愧是从泥浆里提炼出来的产物，一股子泥浆特有的咸腥味，非常难喝。
杜航顾不得这些，赶紧把另一瓶的瓶塞也打开，递到程菲的嘴边。
程菲原本已经昏迷，不知什么原因又突然睁开了眼睛，她那双水润的大眼睛此时黯淡无光。
程菲苍白的嘴唇轻启，气若游丝的对杜航说：“用……用那柄匕首自杀吧……”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还惦记着这事，杜航心里一暖，却是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咱们还没到最后关头，这是我祖传的秘药，喝下去可以在厉鬼面前隐去行踪。”
说着杜航把那瓶口服液凑到程菲嘴边示意她喝下去。
程菲眼中流露出疑惑神色，不过不只是没了力气，还是生死关头病急乱投医的心理，她没有拒绝，而是配合着杜航的动作张开嘴，任由他把那瓶带着异味的不知名液体缓缓注入自己口中。
一瓶刚喝下去，程菲再度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这时，外面那层早已到了强弩之末的符阵终于不堪重负，褪去符文之光的黄布在瞬间被无数鬼爪撕成碎片。
失去防御，浓雾般的黑暗从外面侵入，那久违的恐怖景象也终于无阻隔的暴露在他视野中。
透过车窗杜航看到一片漆黑的背景中数不尽形象各异的恶鬼聚集在他们车子周围，那鬼头攒动，黑压压的密集视觉效应让他想起了前世某部丧尸大片。
杜航视野所及之处，车窗外聚集了超过一百张鬼脸，它们有的浸满鲜血，有的只剩残缺的一半，有的被挤压变形，鼻子眼睛全都挪位，有的被烈火烧灼的焦黑一片，在它们血腥惨烈的面孔上是各种诡异怨毒的表情。在凄厉渗人的哭嚎嘶吼声中，那一双双冰冷的鬼眼全都集中在车内两个人身上。
一时间阴风鼓荡，车内温度瞬间降至冰点。杜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能不能活下去就看那两瓶口服液的效果了。
然而，下一刻成百双鬼眼在他们身上扫了一眼之后纷纷移开，杜航似乎从它们冰冷僵硬的脸上看到了疑惑的表情。
它们似乎再说，明明刚才有嗅到生人的气息，怎么好不容易把那该死的阵法破开，里面却只有两具木雕？
围困他们的厉鬼纷纷散去，游荡着去寻找新的目标了。
杜航目送着群鬼离去，胸腔里那颗心却依然狂跳不已，巨大的惊恐险些让他休克，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他却深刻的体会到在鬼门关走一遭是什么感觉。
然而，危机却并未结束。
杜航依然感觉到有道阴冷的目光在他脸上注视。
那是一具被水泡的高度肿胀的尸体，从外观上已经看不出具体性别，只能从它披到肩膀的长发判断可能是个女人。
尸体的头有篮球大小，死白死白的脸上一只眼已经被水泡烂，不时有粘稠的尸水从外翻的眼眶中流出，另一只眼睛睁得老大，瞳孔是鱼泡样的森白一片。
那道目光就是从中射出。
杜航犹如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发麻，这只眼睛给他带来的威压竟是比之前的百鬼注视还要可怕。
这显然是一只BOSS！
杜航手扶着昏迷的程菲，以僵硬的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的节奏都被调到最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具木雕。
那只BOSS鬼在凝视了片刻之后，似乎发现了什么，那看似笨重的身体竟是直接从紧闭的车门穿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杜航面前。
杜航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露馅了？
BOSS鬼弯下腰，把那张被水浸泡的肿胀发白的脸凑到杜航眼前。
浓烈的恶臭直冲鼻腔，杜航屏住呼吸，极力压制着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呕意。
只是，厉鬼带给他的不只是恶心，此刻那张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大白脸距离杜航的脸不超过五公分。
他可以看清上面的任何细节，溃烂的表皮，坏死的组织，以及在那只腐败的眼眶中蠕动的白色蛆虫。
而那只森白的独眼则和他的双眼对视。
一股极致的恐惧从杜航心中升起，他不可控制的浑身颤抖起来，就连脸上的肌肉也一下下的抖动。
毕竟是第一次使用，他对无脑虫口服液的效果心里没底，这万一要是被这只B0SS鬼看出破绽……
不过现在的处境他也唯有选择相信。
杜航强忍住尖叫的冲动，尽管整个人抖得像开启了震动模式的手机，他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僵硬坐姿，面无表情的与这只恶鬼对视。
幸好这次死亡凝视持续的时间很短，几息之后BOSS鬼的目光从杜航脸上移开，从车厢里飘了出去。
它并没有在这个人身上嗅到生人的气息，那就是具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