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是赵国封地的都城,也是北方最大的工业城市,并不比宛城逊色多少,单是居民便有十万户之众,统两郡六县。不过,由于义军四起,邯郸所统之郡县也并不完全掌控于朝中,只是与魏郡联系得较紧密,与邺城遥相呼应。
林渺一行五人入城便找到了事先有人为他们准备好的上房,在邯郸城中,耿纯的生意网并不小,而且在这里他的朋友极多。他已先一步派人来邯郸为林渺打点好了一切,而任府的好手也早一步到了邯郸,他们就等林渺前来然后再决定如何行动。
“三爷,我们探得王郎府上正在大量招才纳贤,我看他是想招兵买马,以图大事,我们已有几位兄弟先混到王郎的府中去了,到时候也好里应外合,有利于探听消息!”说话者乃是任府管家之子任泉,这些任府好手也是由任泉具体负责,但任泉却必须听林渺的吩咐。
“哦?”林渺微喜道:“这样确实不错,最好能够查出白家人住在哪里和白小姐的存身之处。”
“怕只怕这次王郎所招的人并不是留在王府之中,而是调到别处编排!”任泉担心地道。
“我估计这种可能性不大。”一中年人接过话题道。
“这位是……”林渺讶异问道。
“哦,小的是耿爷派来相助三爷的,叫耿信,在邯郸已经呆了十年了!”那中年人忙自我介绍道。
“哦,那先生对邯郸城一定是十分熟悉了?”林渺听说对方在邯郸居了十年,不由得喜问道。
“可以这么说,如果三爷要的话,我可以画一张邯郸地形图,包管每一个胡同都不会标错!”耿信自信地道。
林渺更喜,看来耿纯确实选对人了,只听耿信这么自信,他也知道此人绝不简单。
“那就再好不过了,在邯郸还有劳先生了。”林渺恳然道。
“三爷何用说这样的话?耿爷说过,在这里,我一切都听三爷调度,便是三爷让我去死,我也不会皱半下眉头!”耿信肯定地道。
林渺心中大感欣慰,拍了拍耿信的肩头,认真地道:“我要你活下去,而且要好好地活下去!”
“三爷之命,不敢不遵!”耿信也笑了。
“主人,不如我也先混进王郎府中去好了,王郎府中有几位是我的熟人,他们早就想引见我到王郎的府中,只是因为当时舍不得离开洛阳,这才没去,如果我此去,一定很容易进去。”鲁青突地道。
“哦,如此甚好!如果你真能直接入王府,那是再好不过了!”林渺眼睛一亮,他知道鲁青为人机警,而且武功好,如果在王郎府中有这样一个内应,那确实是件好事,说不定还能取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是以,他立刻赞同,而在王府之外,有他和任府的这一群好手再加上耿家庄的力量,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到了邯郸之后,他才发现,王郎在邯郸的影响力有多大,似乎处处都可以看到王郎府中的家将,而且在除夕这几天,王郎还对城中所有的难民和穷人施以粥饭,有的甚至施以御寒棉衣,整个城中的人都在谈论这大善人王郎,简直把他当成了活菩萨。
仅凭这一点,林渺便可以看出,王郎这人的野心绝不小。另一方面,王郎又到处招贤纳士,双管齐下,到时候只要王郎振臂一呼,立刻便可组建一支大军,这些受过王郎恩惠的难民必会前来依附,由此可见,此人确实有些远见。
“我们到邯郸来,还听到一个传闻,说什么王郎实是成帝刘骜的幼子,年少便流落江湖,后因王莽四处迫害他这位皇室幼子,是以他才隐姓埋名至今!”任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道。
“哼,只不过是在造势而已!”耿信不屑地道。
林渺神色一变,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之色,赞道:“王郎这个人看来真是不简单!”
“不过是谣言而已,有什么意思?”猴七手不以为然地道。
“别小看谣言,当这些难民将谣言传遍天下之时,便会有许多人相信了,到时候若王郎造反,便不是造反,而是除奸,是夺回刘家江山,那必会让更多人依附,因为他是明正言顺的成帝之子!”林渺肃然道。
“他们会相信吗?”金田义也有些惑然道。
“其实有些时候并不是某些人真的相信了某件事情,而是他们终于可以找到一个借口,仅此而已!有了这个借口,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为自己披上正义的面纱,不落人口实。”林渺淡然道。
“三爷的话真精辟,耿信受教了!”耿信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彩,诚恳地道。
林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问道:“白家的人一定是住在王郎的府中,不知王郎府中招募人才是怎样招募的呢?”
“他在府内的校场设了一个大擂台,打的旗号便是招贤纳士,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是除夕,便会收擂!”任泉道。
“好嚣张,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打招贤纳士的旗号,就不怕官府查封吗?”林渺不由得问道。
“官府与他是一家的,怎会管这样的闲事?在邯郸,王郎是老大,王莽是老二,谁敢管王府的闲事?何况王郎在这里是有名的大善人,满城百姓都拥戴他,谁敢拿他怎么样?”耿信解释道。
“那我倒也想进王府去看看!”林渺抬头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三爷也准备去打擂?”任泉和耿信讶异问道。
“有何不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家人肯定是在王府之中,如果真的等到王贤应成婚之日再出手,只怕是难比登天,如果有机会,自是越早带出玉兰越好!至于接应之事,便由耿先生全权安排了。”林渺肃然道。
王郎的宅第,是邯郸城中最气派的,不过,想进入王郎的大宅并不难,因为其府门是完全敞开的,虽然有四名家丁把守,但却只是防止门口发生骚乱,对入府之人根本就不加限制。
入门便是被高达两丈的院墙所围成的大校场,校场足有数十亩之大,而校场之后便是真正的王府宅第。对王府的内宅,把守得极严,绝不允许外人擅入。
大校场之上设有擂台,擂下人山人海,倒也热闹非凡,给除夕前平添了几许节日的氛围,虽然是大冷天,但看擂之人兴意盎然,擂台四周张灯结彩。
凡有胜出三场者可得金五十两,胜出五场者得金百两,这些钱财全是由王府出,敢上台者,也可得金五两,擂上不准伤人命,因此,这所有的条件都是一种诱惑。
有些人是为了那金子而上台的,也有些则是想加入王郎府中家将之列,还有些人是技痒想与台上的高手较量一下,更有甚者是想教训一下台上赢了两场便口吐狂言之人。所有上台者,不一而论,但却使整个擂台的气氛极为活跃。
林渺好不容易才挤到擂台近前,擂台之上已有两人在较劲,一个力道浑猛,一个步法轻灵,已经缠斗了好半晌,台下有很多人为之呐喊打气。
林渺对这两人的招式也颇感兴趣,不过,他隐隐看到,那步法轻灵的年轻人,似乎无心恋战,也可以说并无争胜之心,在场上游走,对方攻十招他才回一招,这让林渺感到很是奇怪,而这两人的武功都绝不俗。
“慢!”那年轻人打了半晌,突地后跃丈许,叫了一声。
与之交手的汉子也不得不住手,但他对这年轻人突然住手感到极为疑惑。
年轻人悠然一抱拳,坦然道:“兄台武功确实高绝,宁充实无法取胜,再打下去也只有一败而已,因此,宁充愿意就此认输。”
年轻人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台下一阵纷议,台上的汉子也怔了一怔,两人交手这么长时间,宁充并未露出丝毫败象,而且似乎并未尽全力,可是对方居然就此认输,这个结果确实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小兄弟并未露有败象……”那汉子似乎并不是个喜占小便宜的人。
“哎,我心里比兄台更明白自己的斤两。”宁充说完扭头向台上主擂的公证人道:“这一局我输了,还请擂主依规定给我金子!”
“你并未败,为何要称败而退?这不合比擂之规矩!”擂主也愕然质问道。
“高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我不想败得太惨,丢大了脸,是以主动认输,你们摆擂之时并没有规定不可以认输的。至少,我们已经应付了这么长时间,再纠缠下去,何时方了?”宁充振振有词道。
台下众人都议论纷纷,有的说要再打,有的认为宁充说的有理,因为宁充确实支撑了很长时间。
林渺一想,不由得也笑了,如果大家上台都认输,那不用打就可以拿金子了,只怕会把王郎给拖穷掉。
“好,这五两金子是你的,你拿去吧!”擂主身后行出一人,肃然道。
“那就不客气了!”宁充欣然一笑,大步行上前,毫不客气地收下金子大步下台,却走到一个老太太身前。
“娘,让你担心了,孩儿没事,回家我们过个好年!”宁充温顺地扶着老太太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老太太颤巍巍地喜道。
林渺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明白何以宁充认输,一旁观看的人顿时也有许多人明白了,皆不再责怪宁充中途认输,反而纷纷给宁充让道,议论开来,却不是关于比擂之事。
“啊……原来是个大孝子呀!”“我知道,他们就是住在城西宁家老宅的那个老宁家的人!”“可怜哪,就剩这母子俩了……”
众人的议论让林渺心中也微微一热,对这个宁充倒是另眼相看了。
“宁公子稍等!”一声高喝自擂上传来,却是擂主王郎府上的管家王昌。
“擂主有何吩咐?”宁充停住脚步,扭头问道。
“这里有五十两金子是送给你的!”王昌挥了一下手,让一名家将端了上来,他显然也看到了宁充的孝行,是以出手大方。
“无功不受禄,谢谢擂主好意,我宁充并未连胜三场,这五十两金子不敢多拿,有这五两金子,已心满意足了。”宁充断然拒绝道。
“闻宁家老宅已被毁去大半,这天寒地冻的,令慈衣服单薄,拿去为其添些冬衣吧。”王昌又道。
老太太转身向王昌施了一礼,客气地道:“谢谢先生对老身的关心,但老身此生从不多拿别人钱物,虽饥寒不食嗟来之物,虽贫贱不得无功之禄,还请先生收回吧!”说完老太太转身向宁充道:“孩子,我们走吧。”
众人皆大愕,望着老太太那单薄的身影,所有人的心都为之震撼了,便是擂上的那汉子和王昌诸人也全都震住了,无不对这位老人生出敬意。
“有哪一位愿意上台?”王昌见对方并不领情,立刻转过话题道。
“主人,我想上去玩玩!”铁头有些手痒痒地道。
“不可!”林渺断然道。
铁头只好作罢,林渺不让他上台,他自不敢再作主张。
“你跟耿先生一起,不可胡来!”林渺又吩咐道。当然,他很明白,如果铁头上场的话,以其神力,自然连战连胜没问题,但是若铁头也入了王郎府中,那在外接应之力量则大弱,同时,如果人多了,很可能会露出马脚,尤其铁头这喜恶表现在脸上的人,这并不是说铁头笨,相反铁头很聪明,只是脾性不太好。
“没有人再上台,那就宣布尹长生连胜五场了!今日的擂台赛也便到此结束了……”
“慢!”林渺一听,今日的擂台赛便要结束,不由得低呼一声,但声音依然很清晰地传到了台上。
“哪位壮士愿意上台?”王昌神色微喜,扭头向林渺所在的方向看来。
林渺大步行上擂台,坦然道:“在下梁木想要这一百两金子!”
“哦?”王昌讶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似乎尚有些稚气的年轻人,对林渺的狂言倒感到极有兴趣。他自不认识林渺,便是白善麟只怕也不识眼下的林渺,一开始林渺便没打算以真面目出现在台上。
台下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对林渺口出狂言感到有趣,但作为他们,只是来凑热闹,越热闹他们则越欢喜,是以都翘首以盼好戏的开场。
“你知不知道擂上的规矩?”王昌淡淡地问道。
“连赢五场,得金百两!”林渺自信地道。
“很好,年轻人,但愿你能够拿走这一百两金子,已经好多天都没有人拿过了!”王昌笑了。
尹长生却对林渺有些不屑,他已经连胜了四场,尽管与宁充那一战他并不能算胜,但是宁充既然认输,那自然便是他胜了,他不相信眼前这黄毛小子便能成为他第五场的终结者。
“二位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人之命!”王昌又提醒了一声道。
“明白!”林渺说话之际,已扭头正对尹长生,表情甚是古怪。
“你小心了!”尹长生显然并不怎么看好林渺。
“出手吧!”林渺不丁不八地随便摆出一个架势,双手后负,似乎是在观云赏月,姿态极为悠闲。
尹长生神色一肃,尽管林渺只是随随便便摆出一个姿势,但是他却找不出一丝破绽。是以,他不得不收起小觑之心。
梁丘赐听说王常的义军不来与刘玄会合,而是绕向伏牛山,他弄不清王常的目的,但是有消息却来报,刘玄已令大军后撤,准备散伙而去。
这个消息让梁丘赐和甄阜皆大感意外和惊讶,他们也不明白刘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这肯定与王常背信不来相援有关,从义军这散伙的动向来看,王常确实是很有可能不来相援了。
甄阜绝不想让这些义军分散而去,那时便像是一个毒瘤一般,东打西击让他们疲于奔命,倒不如一次将之全部歼灭,省得日后烦心。不过,他并不敢肯定义军是不是真的散伙,或者说这只是一个诡计,因此,他只让战士小心防备,随时备战,并不敢贸然追击。
梁丘赐则深不以为然,怨甄阜不把握时机,可他身为副将,虽也是名动朝野的大将军,但甄阜是朝中派来的前队大夫,一军主帅,他自不能有拗主帅的意思。于是只好眼睁睁地望着刘玄的战士撤出湖阳而不加追逐。
小刀六在宜秋和舂陵的铁行已经开张了十余日,有王常和刘秀在后方相助,一切的进展以飞跃的速度完成,而所招募的都是一些极有经验的铁匠。
王常也想早点赶好工,是以,帮小刀六招募铁匠也是不遗余力,甚至帮小刀六护运材料。
大战在即,但宛城却是一片平静,甚至是充满了节日的气息,因为除夕就在眼前。现在宛城也可以说暂时地脱离了战争的威胁,城内并没有被战火毁得太厉害,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这种生活,是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刀六却在谋划着,该如何把自己宛城内的产业转移,而且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知道,迟早官兵总会发现他与王常、刘秀的交易,那时,严尤不仅不会庇护他,反而会要他的小命。是以,他不得不提前作准备。而这除夕之际,所有人都忙着过节,便正好是他悄悄将大量物资偷转出去的机会。
小刀六仍住在宛城之内,闲暇时,他也会在大通酒楼之中喝几杯,与姜万宝诸人闲聊,或是找一个清静之处读姜万宝给他找来的书牍,或是向无名氏讨教武功。这些日子来,他确实已是一日千里,与昔日街头混混的形象有着天差地别,也不是昔日那个大通酒楼的老板小刀六了,整个人从内在到外在的气质都变了,感受最深刻的仍是虎头帮的弟子。
此时的小刀六像是三军之帅,自有一种威仪,冷静沉稳,像是一潭深水,让人无法揣测其心意。
现在的虎头帮也不再是昔日的虎头帮,所有的帮众除了干活之外,都必须读书习武。他们也不再是无业游民,不再是街头混混。小刀六现在的产业正需要极多的人手,这些人每天总要抽出一些时间去帮忙,空闲时由段斌、杜林诸人教其识字。当然,不愿读书的也不强求,但是每天必须苦练功力这是不可避免的。而在宛城之中,虎头帮的帮众已有六七百之众,有些人并不是真的虎头帮帮众,而是帮中弟子的弟子,这些帮外之人多是游荡于街头的乞儿,也有些是混混,而这些人却成了小刀六获得宛城内部消息的来源。他们对宛城之事比任何探子都要有效,但他们又不直接属于虎头帮。
青蛇帮已经完全不存在,几乎全都投到虎头帮中来了。小刀六也因此成了宛城中的显赫人物,其神通可以上通帅府,下通贼窝,表面上有正经生意,背地里,却向城中运送私盐,还包括买粮卖粮,能赚钱的生意,只要不违天理,不害百姓,哪怕是犯杀头之险的事他也敢干。
由于现在小刀六的身份不同,那些小吏也都仰仗小刀六处居多,是以小刀六偷税漏税及做其他的事,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小刀六也不会亏待他们,但是如果得罪了小刀六,他们总会有倒霉的日子,像虎头帮这种地头蛇,官府都惧其几分,只要其不明着弄出大乱子,这些小吏已是烧香拜佛了。
而小刀六与宛城中的许多大商家也开始合作起来,这些人往日或许看不起小刀六,但是眼下小刀六身边的力量却使他们绝不敢忽视。尽管表面上看不出小刀六有什么钱财,但是暗地里,小刀六已经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内身价百万,每天从小刀六账上流过的金银不下数十万两,但这些只是暗地里的事情。
小刀六可以帮盗贼销赃,可以帮人脱手积压了很久的货,可以帮人达成本来做不成的买卖。
有了天虎寨的支持,有了几路义军的撑台,而又有严尤这等军方重量级人物相护,且与宛城最大的商家齐万寿合作,此刻的小刀六可以说是要人有人,要势有势,左右逢源,所以能够在短短的两个月中与各地的大商家、各行各业的人物都挂上钩。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刘秀起事之时,本身就包括了那些大豪的支持。
小刀六有姜万宝这个智囊人物相助,自然会把这些有利的条件加以合理利用,而且这些日子来,他手下又多加了十几位智囊,虽然这些人并不会武功,但却都是舌辩之士,更有些是极富商业头脑的人。因此,他自己根本就不用动手,让这些人帮他奔走于各地,去完成本来就有些难以完成的任务。而每完成一笔任务,便有一大笔钱落在小刀六的账上。
而这些新加入小刀六手下的人物之中,又以李霸的堂兄李杨最为突出。
李杨小有大志,为人极为聪明,自小便读遍群书,但是因朝廷昏暗,生不逢时,官至淮阴太守主簿,后因太守而受牵连流落江湖,穷困潦倒。不过,他为人脾气极怪,从来都看不起李霸,认为李霸落草为寇是丢了李家的脸面,连李霸的接济都不肯收,后来李霸听小刀六要招贤纳士,便想到了堂兄,于是让姜万宝亲自去请。
李杨虽瞧不起李霸,但却敬姜万宝之才,被其说动,来助小刀六。
李杨自小家境好,后因自己受太守牵连,家中被抄,但其头脑却极机敏,这借鸡下蛋的生意法门便是他想出来的。
借小刀六的生意网去利用别人的资金帮别人做生意,自己从其中拿回扣,这样,就不用担心自己的资金不够,更不用担心亏本。正是因为这种方法,使得宛城的商家另眼相看,他们乐意让小刀六为他们处理自己难以处理的生意,也乐意将自己的熟人介绍给小刀六认识,只要是不与自己竞争的,他们都无所谓。
现在的小刀六可以说是日理万机,不过多了这些智囊,反倒没以前那么累了,许多事情都由姜万宝和李杨亲自打理,至于财务、账目则是他、杜林及姜万宝几人亲自主理,另外各种生意,每一笔交易都另有账目,只要定期汇总就行了。
小刀六知道,这样的时机是很难得的,再过一阵子与官府弄僵了,他便难有这等好赚钱的机会了,而只能暗中进行。是以,他要趁这几个月好好地大捞一把,然后再随机应变。
眼下在人手方面,除仍缺少谋士和高手之外,其他便不是问题,天虎寨有千余寨众,虎头帮有数百人,加上铁鸡寨的几百人,还有自那几百铁匠之中挑选出来的人,可用之人有两千之众,这股实力,几乎是一支小型义军。当然,这些并不是都聚于宛城,而是分散于各地,有的仍在天虎寨中操练,宛城和小长安集只有数百人,但这已经足够生意正常运作了。
连小刀六都没想到,生意会是这样一个做法,这般遍地开花,现在他才知道人多原来是这般好,人才原来是这么重要,便是自己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孤家寡人,就算能够大赚一笔,也只是小打小闹,但是像眼下,他根本就不用动,便已是八方来财,坐着数钱就是。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像湖阳世家这样的大家族赚钱是那般容易,而别人赚钱却那么难,那便是因为湖阳世家的生意网大,任何生意做起来都是轻而易举的,根本就不用费力费脑子,而现在他虽无湖阳世家之财,但他的生意网也已经很大了,而且是越做越大。这样下去,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超过湖阳世家,会像寿通海一样富甲天下。当然,这需要运气一直像眼下这么好。
有今天的这一切,小刀六只会感谢林渺,他知道,没有林渺就没有他,没有林渺便不会有姜万宝,尽管他知道,这一切只是他在为林渺打理,但是他和林渺又分谁跟谁呢?是林渺让他享受到了成功的滋味,是林渺让他重新做人,没有林渺,也许他仍只是大通酒楼中的小老板。这天虎寨,这铁鸡寨,这虎头帮,这严尤,这刘秀和王常,没有一个人不是因为林渺,是林渺给他创造了一个绝妙的发挥空间,创造了一个奇迹般的环境,而林渺却把创造奇迹的使命交给了他小刀六。
这使小刀六感激,他并不在乎金钱,但他在乎一步步走向成功的经历,在乎那之中所存在的喜悦和快乐,这是他自小的梦,而林渺却能够让他有机会圆梦。是以,他感激林渺,更尊敬和爱戴这位与自己曾同生共死的兄弟。林渺可以说是这个世上他最亲的人,是以当初他连最爱都可以放弃。
阿四也在调理之中康复,在这奇迹的喜悦中,阿四以最坚强的毅力和斗志战胜了双拐,他现在已可以放弃双拐行走。而这些日子来,他除了练走路外,便是读书修习无名氏教给他的内功。
无名氏喜欢阿四的那种倔劲,喜欢这个年轻人超乎寻常的坚强和斗志,在阿四和小刀六之间,他似乎更倾向于阿四一些。也可以说,阿四能这么快康复,无名氏功不可没。
阿四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看着小刀六的生意日新月异地变化,感受着虎头帮日新月异的变化,整个天地似乎焕然一新了,包括游铁龙在内,每个人都充盈着积极高昂的斗志,每个人都不受战火的影响,而焕发出日盛的生机。
往日三五成群闲坐口沫横飞地谈论某某女人丰臀美胸的情况少见了,往日依在神像前打呼噜的情况也没了,一个个都似乎再生了一次,每天都过得欢快而充实,这种场面曾让阿四暗地感动得流泪了。
人与人之间更显得亲密和睦,更显得坦然无私,每一个人都尽力去做事,去练武,去读书,他们都是来自社会最底层的穷苦人家的子弟,这些年来受尽人白眼,受尽人欺辱的底下生活让他们深深地明白,眼前的一切来得是多么不容易,是多么难得。是以,他们珍惜每一点点时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们都感激为他们带来快乐的小刀六,为他们带来希望的林渺。在宛城之中,人们再谈起虎头帮,不是鄙视和厌恶,而是尊敬和客气,这使他们更加热爱自己的组织,以组织为荣,以小刀六和林渺为荣。
小刀六坐在买给林渺,但林渺却只住了几日的大宅院中,宅中有虎头帮的兄弟把守,一切俨然便像是将军府第。
姚勇的走入打断了小刀六的思路。
“东家,轵城有个叫董行的人前来要见你,他说是阿渺介绍来的。”姚勇已和许多人一样,习惯叫小刀六为东家了。不过,小刀六并不在意。
“啊,有阿渺的消息?快请!”小刀六一听是林渺介绍来的,顿时精神大振,喜道。
林渺连连避过十余招。
尹长生不由得怒问道:“为什么不还手?”
“那我还手了!”林渺说话间,悠然一笑,旋身,双手顿张,拳势疾若奔雷。
“天御甲!”尹长生惊呼,忙变招而退。
“还有呢?”林渺拳势一变,自下而上,身子弯过一个奇妙的弧度,使旋势更狂更野。
尹长生更是神色大变,低呼:“天灵甲!”话音未落,他的拳头已与林渺的拳头相撞,强大的冲击力竟使他连连暴退五步。
台上的擂主王昌也显出无限惊讶之色,因为他发现林渺所使出来的竟是尹长生刚才所使的那路劲道强猛的拳法。
“你怎会解甲拳?”尹长生失声惊问道。
林渺笑了一笑道:“向你学的!”说完拳势再变,直取尹长生。却仍是尹长生刚才所使的解甲拳,但其气势比尹长生更为猛烈。
尹长生冷哼一声,他不相信林渺这路拳法是向他学的,到目前为止,他尚无徒弟,但是林渺又是哪里学会此拳法的呢?这让他费解,全因这路解甲拳是他自己所创,天下之间除他之外,再无人可使,可是林渺这接连三击却分毫不差地使出了让他也为之惊愕的招式。
“砰……砰……”林渺与尹长生以快打快,两人竟使同一路劲拳,只看得台下之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在功力上,尹长生比林渺逊色,在招式之上,尹长生并不能占到便宜,林渺使出来的解甲拳虽然模样略有差别,但其精髓却完全体现无遗,刚猛、霸烈、快捷。
尹长生竟被林渺的拳势击得步步后退,林渺拳中隐挟罡气,只震得他手臂发麻。到这一刻,尹长生再不怀疑所使之拳正是他独创的解甲拳。他是又惊又怒,知道自己用这一路拳法根本就不可能胜过林渺,拳法顿变。
林渺的步法也倏变,不再使刚猛无比的解甲拳,步法轻灵,其意境与解甲拳刚好相反,飘逸而诡变,使尹长生无法捕捉其形。
擂主王昌也坐不住了,惊讶地站了起来,因为林渺所使的竟是刚才宁充所使的身法和掌法,这使他都怀疑林渺与宁充师出一门,但是林渺刚才所使的却又是尹长生的拳法,难道也说林渺是尹长生的同门?这显然不妥,那为什么林渺会这两家的武功?而且这般精到?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林渺刚才在台下观看之时学来的,那样也太离谱了,世上哪有这般过目不忘,而且悟性如此奇高之人?
最惊骇的还是尹长生,因为他知道林渺绝对不会是他的同门,刚才他还在怀疑林渺只是平时偷学了他的武功,这才能够在擂台之上用得这么好,但看到林渺又使出了宁充刚才所使的掌法,他才相信林渺绝不是以前便知他的解甲拳,而是刚刚学会。也便是说,在刚才他和宁充比武的当儿,林渺不仅学会了他的拳法,还学会了宁充的掌法,这怎能使他不感到吃惊?
林渺使出宁充的掌法,却绝不像宁充那般只躲闪而不进攻,而且攻势更为诡异莫测,角度刁钻,飘忽灵动得让人有些难以捉摸。可以看出,林渺将宁充的掌法改变了一下,但尹长生和许多人才真的明白,刚才宁充真的是不曾尽全力,否则的话,尹长生绝难如此轻易取胜,甚至会惨败,但为什么宁充要中途认输呢?为什么不战而走呢?就只是为了那五两金子吗?这使人不能不反思,不能不费解。
林渺依然是快打快攻,但此刻不是锐不可挡的劲拳,而是防不胜防的怪招,尹长生的状况依然是没有半点好转,节节败退。
“慢!”尹长生突地叫住。
林渺也停下攻势,悠然自若地望着尹长生,并未说话,他基本上已经猜到尹长生要说什么。
尹长生急促地喘息道:“阁下之智慧和悟性,在下确实佩服,功力更是我所不能比的,我甘拜下风,这一场你赢了!”
“先生的拳法确实有独到之处,他日若有机会,倒想再与先生好好地切磋切磋!”林渺坦然道。
“如果有机会,尹某愿意奉陪!”尹长生也坦然道。败,似乎对他并没什么,他败得心服口服,因为对方是用他的武功打败了他,而且以对方那临阵学招的悟性和智慧,确实不是他所能比的,再斗下去,只怕自己的武功会被对方学光,这个结果可不是他所想的。
“这一场,梁木胜,有谁愿意上场与之相战?”王昌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极为喜欢,居然用尹长生的武功打败了尹长生,最不可思议的却是这武功是临阵才学的,一个人能够临阵将对方的武功学过来,并胜过其苦练了十年的原创人,那这个人的智慧和悟性确实是惊人至极,记忆力也好得惊人。
“尹壮士请入后台先休息片刻。”王昌扭头向尹长生客气地道。
尹长生并不推却,随一名王府的家丁走入后帐之中。
董行穿过长廊,他的两名随从却被挡在客厅外面。
小刀六席地而坐,厅内设了几处火炉,使室内暖意融融。
室内的装饰极为考究,倒显得小刀六有些奢侈,不过,却绝没有暴发的庸俗。
“阁下便是董先生?”小刀六起来欠身客气地行了一礼道。
董行也忙还了礼问道:“阁下想必就是萧六萧老板了?”
“不错,请坐!”小刀六伸手相请,在客厅中央摆了一张圆形矮桌,矮桌之下的地面全以毛毯相铺,厚而细软的绒毛极有手感。
董行也依样脱下鞋子与小刀六相对席地而坐,入座只感极为舒服,无半点寒冷之意,偌大的厅中没有半张椅子,倒也显得空旷而典雅,他心中不由得暗赞小刀六懂得享受。
小刀六的身边堆了许多书简,显然这也是小刀六看书之所。
“不好意思,此地本是我读书之所,为图能方便坐卧看书,所以没备椅子,就以这毛毯相铺,既可做床,也可做椅,先生便将就一下。”小刀六解释道。
“萧老板何用说这等话?能目睹萧老板书房,也是我的福气!”董行说话间打量了一下四壁,四壁有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简牍之物,还有四角处所置的四个大火炉,其他的并没什么特别的。他刚坐定,立刻有两个小婢端上果子和点心及香茶,一切的服务都极为周到。
小刀六身边也立着一个小婢,专为其倒茶,还有个书童肃立于其后,倒也显得清静素雅。
“听说先生来自北方,而且还是林渺介绍过来的?”小刀六的话题立刻切入主题,问道。
“不错,我与林公子在洛阳相遇,后同时到轵城……”董行遂将如何与林渺相识,如何又与官兵大战,再到林渺离开青犊义军,给他写了一封介绍信,明明白白地说了一遍。
“这里是林公子写给萧老板的信!”董行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顺桌面欠身推了过去。
小刀六拆开仔细地看了一遍,知道确实是林渺所写,这才放心。
“先生是替青犊军来购买天机弩的?”小刀六淡淡地反问道。
“不错,听说萧老板所造的天机弩在前些日子宛城之战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在下也目睹了林公子那张神弩的威力,因此,想与萧老板商量一下这笔买卖。”
小刀六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吸了口气道:“这件事情有些难办。”
“价钱可以商量!”董行淡淡地道。
“如果万一走漏了风声,朝廷知道我将天机弩卖给了义军,只怕我再也无法在宛城混下去了。一个不好,还会牵连一大堆……”
“我想,萧老板一定会有办法的。”董行打断小刀六的话,肯定地道。
“天下没有想不出来的办法,但是问题不在于有没有办法,而是在于为这想出来的办法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小刀六并不反驳,吁了口气道。
董行一怔,他知道,小刀六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同时更明白,小刀六也是在与他谈条件。
“我想听听萧老板的意见,如果我们可以做到,定会尽力,如果我们无法办到,生意不成仁义在,彼此就算交个朋友!”董行坦然道。
“董先生好直爽,我就喜欢这样的人,其实我的条件也不难,看在林渺的面子上,我们怎也要满足先生的要求,但是也要请先生明白,我会以我们的安全为第一,绝不希望因为这一笔买卖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就算将来林渺怪我也没办法!”小刀六肃然道。
“先生需要多少天机弩?”小刀六又肃然问道。
“我们五支义军,大概需要五六千张!”董行估计了一下道。
“这么多?”小刀六佯装吃了一惊,反问道。
“五六千张多吗?”董行讶异问道。
“天机弩虽然威力无比,但其制造过程也极为繁琐,而且材料特别,以我们眼下的速度,每个月最快也只能制出两千张天机弩!要五六千张,最少也需三月,而且我们这里每个月都与朝廷达成了一千五百张的协议,如果先生要这么多的话,只怕一时半刻也拿不出来。”小刀六解释道。
董行也看过天机弩,知道其结构极为精细,而且质地特别,因此并不怀疑小刀六的说法。
“那我们需六千张天机弩,岂不是要等上一年?”董行也急了,问道。
“事实正是如此。”小刀六装作无可奈何地道。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难道不可以加大生产量,再起炉灶?”董行又问道。
“再起炉灶当然可以,但是朝廷岂会不知道?到时候查问起来,我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还有个办法可以解决,但董先生必须先答应我几个条件!”小刀六眉头一动,突然道。
“几个条件?萧老板何不说来听听?”董行喝了口茶,问道。
“如果你们急着要的话,我们可以再另起炉灶,而这炉灶直接去你们轵城开,所有的材料都在北方购买,打造出的天机弩也直接给青犊军,但你们必须保证我们在轵城永久性的安全,并保证我们在冶造过程中一切都保密,不允许消息外透,同时你们还必须为我们提供场地!”小刀六悠然道。
董行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彩,喜道:“这一切都没问题,这些条件根本就不是问题!”
“只要先生肯答应这些,一切都好办,但还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义军绝不能够限制我们在北方的主权,也不准随便进入我们的制造室,相互间必须合作且相互尊重,否则一切免谈!”小刀六又补充道。
“这个也没什么问题!”董行想了想道。
“在我们完成了交易后,我们仍会利用那个场地,而贵军方绝不能阻止我们与外人做交易!”小刀六又补充道。
“只要你不利用那场地向我们的敌人制造天机弩,我们就不会反对!”董行皱了皱眉,忙补充道。
“这一点我可以答应,轵城造出的兵刃不会向你们的敌人出售,但我不能保证我的产业不会与你们的敌人有交往!”小刀六道。
“这一点我们管不了!”董行也道。
“另外,你们需要多少兵刃,必须先付上三分之一的定金,我们才能够开工,否则生意也免谈。我们不能冒险去做亏本生意!”小刀六又补充道。
“定金问题也好说,不知萧老板这些天机弩需要多少钱一张?”董行问道。
“如果在轵城设点,我可以不收你们运送的费用,每一张便以三十五两银子成交,这是我们所收的最低标准!”小刀六淡淡地道。
“三十五两银子一张?”董行吃了一惊,问道。
“不错,若不是因为是林渺介绍你来的,我至少都会收四十两银子一张!”小刀六肯定地道。
“这太贵了一些吧?”董行犹豫道。
“如果先生觉得贵,那我也没办法……”
“不如这样吧,我们各让一步,萧老板在轵城所有的装备由我们出,就三十两银子一张如何?”董行问道。
“哦,所有装备由你们出?”小刀六反问道。
“不错!”董行点头道。
“这样让我想想!”小刀六沉吟了一会儿,道:“好吧,我们各让一步,就这么定了!”
“好!大家都图个爽快!”董行也笑了。
“待会先生与我的师爷再商量一下该如何具体布置吧!”小刀六又补充道。
林渺败尹长生之后,再连胜三场,皆是三拳两脚便将来者击飞下台,伤是难免,却不致命,而自始至终,林渺都只用了尹长生的解甲拳和宁充的掌法,好像他就会这两种功夫一般。
这让台下众人感到好笑,也让王昌诸人感到高深莫测。
台后的尹长生也感到好笑,林渺使用他自创的解甲拳似乎比他使用之时的威力更甚,而且越来越灵动,显然是已经完全领悟了其中的诀窍。
被打下台的人都是好久都爬不起来,因此,此刻再也没人敢上台,林渺便以连胜五局,轻松地获得一百两黄金,这之中确实是轻松。
王昌对这连胜五场的年轻人确实是另眼相看,如此年龄,便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力,确实让人感到有些惊讶。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年轻人的潜力无限,是个真正的高手,而这样的人才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王郎府中这些天摆擂竟招纳了近百名好手,确实是收获不小,以王郎那冠盖河北的财力,所花耗的这点金子又算得了什么?如此一来,不仅提高了自己的知名度,更招揽了大批的人才,巩固了自己的实力,这可以说是一举多得,是以王郎所付出的代价并不亏。
林渺在这些人之中年龄是最小的,但所受的待遇却是最高一级的,能够连胜五场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一些江湖中知名的高手,诸如河东双雄巩超和童欢,太行五虎之一的季苛,山西恶鬼费祥等,这些人无不是凶极一时的高手恶人,其武功早在江湖中名闻已久,但在这些享受最好待遇的人中,唯林渺是名不见经传的。
这是最后一天,擂台也在林渺下台后拆除,因为明天便是除夕,大家都在忙着过年,王郎府上也不例外。
事实上,下午便基本上已经收场了,因为王郎已经为这些新招来的贤才们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是以便早早地收台,安置这群新招来的客人。
能够连胜三场以上者,都能享受王府之上的客人待遇,另外若是一些江湖名流也可以享受这等待遇,而其他的,便只由王府的教头和副总管去招待,根本就不可能与王郎同席而饮。
宴会厅很大,一切都金碧辉煌,显得豪华奢移。
林渺见过最为豪华的宴会厅便是在这里,比湖阳世家都要气派。
四壁除了数十盏宫灯之外,竟以明珠点缀其间,使其光彩更为迷离,四面墙壁全以洁白的素绢垂下,以掩饰内墙的尘色。屋顶则全以桦木做成一个圆形的穹顶,穹顶之上,更点缀着明珠,没有一根大梁是完全暴露在人们眼前的。撑起穹顶的圆石柱全都是雕龙刻凤的大理石,而地面则以红色地毯相铺,整个大厅长有廿丈,宽也有八丈许,穹顶的高度则有三丈,其气派不能不让人惊叹。
林渺也为之吸了一口冷气,那些江湖名士虽多是见过世面之人,但是走入这大厅之中也都为之张口结舌,惊叹不已,更有甚者,如土包子进城,伸手四处乱摸。
当然,并没有人会阻止这些人动手动脚,大厅四面皆立有王府家将,清一色的锦缎绣袍,腰悬长剑,对走入大厅之中的众人都视而不见,仿佛一个个只是木雕一般。
厅中并无火炉,但因其极为密封,而所有的布置都几乎是恰到好处,大厅之中根本就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尹长生也在这能荣幸地走入大厅中的众人之列。
大厅之中两边设两排长桌席,在正堂之上则设一主席,显是王郎自己的座位。在王郎的主席之下又有两副坐席与众席分开,副席之后为每排十六席,但每排前四席皆是单席,后十二席则尽是双席,似乎已显示其地位的区别。
每席皆以白色的巾布相铺,显得格外洁净,而每席之上皆早已摆好了水果糕点,并在每个座席之上标上了名字,显然是好让每个人能对号入座。
“各位,首先欢迎大家能成为我邯郸王家的一员,今日有幸大家能够相聚一堂,只希望大家能够愉快地度过今夜,而从明天再开始了大家的新生!”王昌大步走上大堂,高声道。
众人不由得表情各一,有些人是熟识,也有些人是冤家,是以现在挤到一块,场面确实有些不太对头,不过谁都知道,这是王郎的府上,也不敢乱来,但气氛稍有些火药味。
“另外,我先要说明一点,不管大家过去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走到了这里我们便是一家人,过去的恩恩怨怨我们就应该将之放到一边,我们应该同舟共济,合力创造明日的荣华富贵,但如果谁要在这里解决私人恩怨,我们王家是不欢迎的!”王昌又肃然道。
顿了顿,又道:“好了,大家各就各位,好好享受吧!”
厅中一阵寂静,微沉闷了一下,便各自找自己的位置去了,尹长生却向林渺投以友好的一笑,他坐在林渺对席的第八席,可以斜看林渺,而林渺的席位则是右席的第三席,在他的上一位是江湖鼎鼎大名的恶道方仲平,此人乃是邪道上有名的人物,什么坏事都干,曾在一月间奸淫二十多位良家妇女,其中包括济阴常家的大小姐这等名门千金,后被正道人士所追杀数年,却都是铩羽而归。传说此人武功可以与赤眉军中的祭司相媲美,当然,是否真的能与赤眉祭司相比那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了。
不过,人们都知道,赤眉军中的祭司是除了三老之外最为厉害的高手,绝没人敢怀疑。
在林渺的下首,却坐着山西恶鬼费祥,这让林渺有些意外,他在洛阳之时,便常听到山西恶鬼的名头,也知道此人是个高手,今日却被安排在自己之后,这倒让他感到有些荣幸。
“你叫梁木?”山西恶鬼费祥有些气不愤地向林渺问道。
林渺笑了笑,他听出了费祥语气中的不友善,显然是对自己坐在其上首极为不满,“不错,我就是梁木!”
“有机会,我倒要向你讨教讨教!”费祥狠狠地道。
“乐意奉陪!”林渺自然是不在意,不过他知道山西恶鬼并不是什么善类,如果真的惹上了他,他包管会废了这只恶鬼。
“哼!”费祥极不友善地冷哼了一声。
“老爷子到!”有人在厅外高呼了一声。
厅中诸人皆起身而立,王郎却自大厅上堂侧门步入,其一身轻袍,头扎金冠,紫膛面孔,虎目方耳,确有一番气势。
“见过老爷子!”厅中诸人皆向王郎行礼道。
王郎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了一下,才爽然笑道:“诸位,请坐,不必客气!”
林渺感觉到王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半刻,不过,他并没怎么在意。
“今日能与大家聚于一堂,实是荣幸,希望大家往后能齐心协力与我共创一番大业!”王郎笑着道。
“有老爷子领着我们,想不成一番事业也难哪!”说话者是坐于林渺对面的太行五虎之一的季苛。
王郎闻言与众人皆笑了,王郎这才拍手道:“上酒菜!”
立时一阵脚步之声传来,自大门口如穿花蝴蝶似地行入两队端着盘子的美人,于是送菜者络绎不绝,而这些美人入内则分立于每人左右,温情款款地为在座的每一个人斟酒。
“今夜,老爷子还为大家安排了歌舞,只要大家能尽兴就对得起老爷子的一片心了!”王昌也立身拍了拍掌道。
王昌掌声刚落,便响起了一阵轻柔而婉转的乐音,自上堂的侧门之中蝴蝶般飞出一群薄纱轻裙的绝色美人。
灯火之下,其绰约身姿加上那隐显滑嫩的肌肤,顿时让厅中之人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林渺也感到这些惹火的女人很有诱惑力。
于是厅中漫起了一片春色。
义军果然分成三路而去,分别由刘寅、刘玄和王凤等人带领。
这下子甄阜再也不怀疑,义军是准备散伙而去了。是以,他立刻下令追击,但是这一刻他们已经错失了打击义军的最好时机,无法给义军以追尾重创。
梁丘赐心中暗怨,但是这一刻仍不能不出兵以对,可是此刻若不想义军顺利散伙,便得聚集全部的力量自数路分击,且自数面合围。
甄阜绝不想让义军顺利散伙,是以,便是聚集全部的力量也再所不惜,所幸此刻王常并不来援刘玄,而是调兵去了伏牛山,也不用再派那些多余的战士防守后方。是以,即使是调集所有力量也不用担心后顾之忧。
梁丘赐和甄阜各领一支人马直向唐子乡追袭,尽管他们知道唐子乡是湖阳世家的根据地,但他们并不在意,他们有足够的兵力将唐子乡夷为平地。
湖阳世家虽富足,但又岂能抗拒大军压境?他们进攻唐子乡,更渴望得到湖阳世家那让天下所有人眼馋的财富,梁丘赐和甄阜虽是名将,但对这数不清的财富仍是求之不得。是以,唐子乡他们必须打,而且打得越快越好。
刘玄的那一支人马留在了唐子乡,但刘寅和王凤却各领一支人马他去,是以,官兵不得不分成三路追袭。
甄阜便负责攻打唐子乡,而梁丘赐则领人攻打刘寅,绝不会给这些人以逃走的机会。
唐子乡外,甄阜才发现这湖阳世家的老巢并不容易攻克,这些城墙虽无护城河,也不是太高,但是被平林军和湖阳世家的家将拼命死守,又有乡内的村民齐心协力,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不下,一直自下午战到天黑,官兵损失惨重,但却没有多大的进展,义军的损失也不小。
天黑之后,官兵才迫不得已收兵,便扎营于唐子乡五里之外。
刘玄也才微微缓了口气,因为他知道晚上可能会遭到官兵的强攻,官兵绝不想让他们逍遥快活地度过一个平静的夜晚,这是可以肯定的。
湖阳世家中所有人也都显得很紧张,尽管这些家丁和家将平时强化训练,有不少好手,但是面对这千军万马的冲杀,这血淋淋的场面,他们也为之心惊,也无法发挥太大的作用,不过能够稍作休整,他们也可以松一口气。
幸亏湖阳世家存有足够的粮草,在短时间内尚不会缺少粮草。在唐子乡中的人力物力,至少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是支撑一段时间之后那又怎样呢?
甄阜的兵力足够碾碎唐子乡,如果在这种无外援的情况下,最后的结果仍只有城破人亡。
明天就是除夕,可是此刻却不知能不能够活过今年,这个除夕倒也过得血淋淋的,新年的礼物不知是将脑袋送给别人还是将别人的脑袋拿来,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痛苦。
湖阳世家还是卷入了这场战争之中,在白善麟和白鹰当家的时候,湖阳世家是不会卷入战争的,可是现在不同了,湖阳世家不同了,时局也不同了。但是此刻的湖阳世家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要么便是家破人亡,要么便是击退官兵与义军一起造反,这是没有回头路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