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答我的问题,若我满意,自然会讲给你听。”
说得好像他喜欢听一样,柏辰吊儿郎当:“我可不一定能答得上来。”
纱帐里的黑影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
柏辰着实被噎得不轻,这老头儿是他奶奶的有病吧?放眼整个朝澜大朝,谁人不知他侠盗柏辰?
幻尘淡漠地立在一旁,居然没有怀疑他主子的智商。
“柏辰。”回答得有些僵硬。
青纱后面的人微微颔首,紧接着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星危收留你之前,你在哪里?”
“老不死的收留我之前我在……”柏辰接话接的有点快,说到关键之处才猛然意识到,他的记忆似乎都是在遇到师父之后才有的,之前发生过什么,他竟然毫无印象!
柏辰心下疑惑,眸中泛起波澜,为什么以前没有考虑到过这个问题?他所有的经历和记忆,都是在遇到师父之后才发生的,就连柏辰这个名字也是师父告诉自己的。
柏辰支支吾吾:“我……那年才四岁,不记得了。”
虽然这样说着,疑惑的种子却在心中某个角落扎了根,只有他自己才体会得到,那段记忆并不是模糊,而是空白,完全的空白,就好像被某种力量拿走了一般。
“那……星危为何要躲着你?”沙哑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从斗笠下传出。
“他有病。”柏辰不假思索地翻了个白眼儿。
“看来你并不十分喜欢他。”
“准确的说,是讨厌。”
“那……”黑斗笠下的声音多了一分冷冽的寒意,“如果有人要杀他呢?”
柏辰忍俊不禁:“找盘瓜子,看热闹。”
开玩笑,以老不死的深厚的内力以及绝顶的武功,谁能杀得了他?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于非命,那肯定是他自己活够了。
“哼……”这是柏辰生平第一次听到严肃甚至带着些狠毒的冷笑,青纱后的人掀了帐子,一步一步走近,即使隔着一层黑纱,柏辰仿佛也能看到那斗笠掩映之下,狰狞而残忍的神色:“那如果,有人要你杀了他呢?”
柏辰眼眸微眯:“你什么意思?”
黑阎罗俯身,斗笠逼近柏辰面前:“老实说,我跟他有仇,引你来此,就是想要你替我杀了他。”
幻尘冷眼瞧着,不置一词。
柏辰怔了怔,最终没能忍住笑,这老头儿真的正常么?
“你在这黑漆漆的洞里待得时间太久了,脑袋发霉了吧?”柏辰嘲讽道,“要不就是被水泡的。”
进一次阎罗殿便要泡一次水,他现在真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脑子进水进多了。
“怎么?你不愿意?”
“昂,我不愿意。”柏辰一副市井无赖样,“欺师灭祖可是要遭雷劈的。”
“那忤逆不孝呢?”黑阎罗厉声质问。
柏辰认真沉吟:“也对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要杀了他估计得被两道雷劈。”
黑阎罗站直身体,平静却给人一种心里发毛的压力:“你到底要不要杀他?”
“你能不能不问废话?”
黑阎罗深吸一口气,向幻尘点头示意。
幻尘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粗布打开来,竟是十几根泛着微微紫光的银针!
紫玓魔针!
那针长约三寸,柏辰曾在韩长风的药箱里见过的。自打造之初便用六十多种毒液淬火,毒性深入针体之中,铸成后又用采自曲漠王朝森谷之地的魔蝎尾毒浸泡整整一月!若被刺中,毒素会源源不断地蔓延,若无其他手段相辅,那种销魂蚀骨的痛苦简直可以逼得人发疯。
这本是医者逼不得已时用来攻伐其他剧毒的极端手段,当时小韩还开玩笑地说,若是感兴趣,他可以大方地赏他一针,没想到被他一语成谶了。
黑阎罗将魔针抵在柏辰右肩,让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针体中散发出的寒意:“我给你重新选一次的机会。”
柏辰认真地想了想,笑道:“我觉得,被雷劈的滋味会更难受些。”
他脸上的笑瞬间便被疼痛所取代,黑阎罗毫不留情,一掌将魔针整个拍入体内!
剧烈的疼痛如同闪电般自肩头蔓延,柏辰觉得肩头的血液好像要燃烧起来一般,而皮肤上则仿佛数不清的剧毒蝎子撕扯蛰咬,痛得心脏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你要不要杀了他?”冷冷的质问。
柏辰额头盈满了冷汗,强笑:“你似乎还有个故事没有讲。”
“那是因为,你的回答,我并不满意。”紧接着又是一针!
柏辰没忍住,一声惨叫冲口而出。
黑阎罗每问一句便多刺一针,柏辰眼前一阵阵发黑,直到第五针拍下去,一口鲜血狠狠吐来出,其中竟然隐隐带着些黑色!
黑阎罗一把丢了针,愤怒不已,恶狠狠掐住他喉骨:“星危对你就这样重要?你宁可不要命也要袒护他?”
柏辰实在搞不懂这老头儿为什么生气,袒护自己的师父就这么难理解么?
半个身子都像是浸在滚油里一般灼痛难当,他目光有些迷离,但仍旧挤笑:“因为……我不想被雷劈。”
此时他脸上的笑意看在黑阎罗眼中则变成了刺目的嘲讽,心火猛起,抬手便是一掌!直接将人打飞出去,撞到粗糙的天然石柱才狠摔在地上,又吐出一口颜色更深的鲜血出,昏死过去。
黑阎罗拂袖:“哼!”
幻尘盯着他肩头被鲜血染湿的衣服,心头竟然不受控制地升起些不忍。
堂堂侠盗,何时这等狼狈过?影九若知道了,会不会心痛?
面上的动容被黑阎罗尽收眼底:“怎么?做游侠的时间久了,忘了自己是谁?”
幻尘一震,连忙敛神抱拳:“幻尘不敢。”
“最好是这样。”黑阎罗负手背对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滚。”
“是。”
石洞里终年不见天日,所有的光线都来自墙壁上的火把和蜡烛,昏沉而阴暗。
一道黑色影子隐藏在黑暗中,忽而飘过,俶尔远逝,偶尔有守卫察觉不大对劲,环视四周却并无任何不妥,挠挠头,只当是一阵阴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