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九颔首,韩医师为人向来靠得住,既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
柏辰任由小韩用药包扎伤口,还不忘吩咐叶迟迟正事儿:“快去弹琴。”
叶迟迟乖巧地点点头:“小哥哥,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还是想再确定一遍,柏伯伯执念极深,入梦之后,一旦陷在内心最深的记忆中,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你真的考虑好了?”
柏辰艰难地点点头,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先在柏邺面前演一出假死戏,再将人制住,由叶迟迟弹奏流云琴曲干扰记忆,造成他经检查过尸身确定星危和自己已死的虚假记忆,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这段恩怨。
叶迟迟的流云琴曲亦有干扰情绪消弭仇怨的效用,说不定他以为自己报了仇,能放下心中的执着,过普通人的生活呢?
叶迟迟得了肯定复又盘膝而坐,让百里宗主和众多不相干的武宗弟子退出屋子,雪白十指抚在琴弦上,神色认真地闭目:“影九嫂子,帮我护法。”
影九晓得造梦师营造虚假幻境时需将心神融入曲中,中途打扰不得,点点头站到她身侧。
渺远奇诡的曲调弥漫,令人心境莫名平和,筑梦曲,筑梦曲,筑一曲随心随意隔世故梦。
寒风吹着些细碎的雪从龙崖山飞过武宗。
包围武宗的众人已经摩拳擦掌有些不耐。
而武宗里的某间屋子里飘荡着缥缈奇诡的曲调,却出奇地舒缓平和,入耳令人神思有些微恍惚,稍有不慎必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柏邺双目紧闭,皱在一起的眉头竟缓缓地舒展开了些。柏辰稍稍松了口气,看来有效果,催着韩长风取了他鲜血,又忙着问:“你有多大把握?”
百里旬扶老不死的出去时担忧道,剧毒加重伤,若无解药活不过今晚。
韩长风将瓷瓶收入袖中,断然道:“给我一个时辰。”
柏辰一手撑地便要起身帮忙。
凌玦按住他肩膀,凉凉道:“少说话,别动弹。”他举了举拳头:“你现在不是小爷对手。”
柏辰:“……”
凌玦在他身后盘膝坐下,单手覆上背心,过些真气,徐徐道:“你不帮他还没那么忙,在他眼前晃,反而有压力。”
柏辰默了默,点头:“老子觉得你这次从老家回来突然懂事了。”
凌玦另一只手度翩翩地将折扇刷啦一开,大冬天扇起凉风来,理所当然道:“那是,大舅子。”
柏辰差点没被自己一口老血给呛死。
凌玦闭目感叹道:“啧啧,这才多久没见,居然受这么多伤,果然没了小爷你是活不下去的。”
柏辰什么都不想说。
绑在角落里的幻尘突然嗤笑,他不笑柏辰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看过去:“你是不是在想,只要将看到的一切细细告诉主子,我们这些人便白忙活了?”
幻尘摇头:“你可以杀了我。”
柏辰赞同道:“你想怎么死?”
影九挑眼看过去,这个人眼角眉梢仍上扬着骄傲的弧度,一如当初那位自在洒脱的游侠,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幻尘靠着墙,背后的手试着解开麻绳:“主子这么久没出去,就算阎罗殿的人沉得住气,二殿下的人只怕也快沉不住气了吧?”
柏辰冷哼,嘲讽道:“二殿下不过是用阎罗殿的名义铲除桐妃的江湖势力,你以为事成之后他会放过你们?”
“你未免也太低估了阎罗殿的实力,”幻尘面上不动声色,腕上绳子悄然脱落,“能搅动整个江湖风云变幻,你以为阎罗殿只有表面看起来的这点人手?”
突然幻尘挣脱钳制,就地一滚捞起双刺,便向叶迟迟刺去!
影九长鞭嗖地一声挥将过去,鞭尾在对方手臂缠上几道,用力一拉,将人牢牢扯住。幻尘右手微动,长刺尖端猛然大开,尽管影九及时飞起一脚将长刺偏转,喷发的火焰还是燃了叶迟迟飘起的几根黑发。
叶迟迟眼眸紧闭纹丝未动,指尖拨弄不停,琴曲悠然未断。
“敢欺负小爷媳妇儿!”凌玦立马急了,当场撂下柏辰不管,跳起来抖剑杀去。
未过几招,武宗大门外便响起阵阵厮杀打斗声,柏辰按着胸口站起身来,艰难道:“外面的人开始攻打武宗了。”
凌玦夺了对方右手中长刺,一脚踢在幻尘肩膀,将人迫退数步。门窗外忽闻嗖嗖破风声,流矢飞箭破窗而入!
柏辰与幻尘几乎是同事箭步冲到柏邺身前,都快自顾不暇了还都不要命地帮柏邺抵挡箭矢。凌玦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影九,满屋子老弱病残都得他罩着。
突然想起当初在施邑,他和柏辰应付毒郎君,游无殇从天而降,刚想到这儿,房顶轰隆一声巨响,活生生一个游无殇真的掉了下来!一块散落的瓦片还打在了闪躲不及的凌玦脑门儿。
凌玦一声哀嚎脱口而出,紧盯着眼前黑衣虎目,大刀挥舞的游无殇:“你就不能有一次出现得温和一点?”
游无殇只捡重要的说:“易相早便知你二人会有麻烦,派我在武宗等候。外面用的是连弩,一次发箭十支,劲道大,准度高。”
柏辰不耐烦:“少在这儿上课,直接说怎么办。”
“……”游无殇大刀大开大合,身边断箭纷落:“坚持到箭矢用完。”
柏辰特想一针戳死他,按着伤口:“这他奶奶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游无殇:“……”
连弩确实比寻常弓箭威力更大,但一次发箭十支的耗箭量也注定无法持久,果然一盏茶的功夫弩箭渐渐稀少,再半晌便彻底没了动静。
消停片刻,阎罗殿的人紧接着便往里冲,武宗弟子奋勇迎敌,顿时混战一片,厮杀声震天。
也不知哪方的人被砍了一刀,洁白窗纸上喷出一道鲜艳的血痕,柏辰连忙吼:“姓游的,师父和蛊娘子都在丹房,小韩也在制药,分不得神。”
游无殇会意,足下猛踏,大刀挥出凛冽战意击开木门,一个箭步冲出房间。
混战蔓延到房间里,阎罗殿的人看清房间中的情况后大喊“救主子!”,不计其数的刀剑纷纷朝叶迟迟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