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顾云空都老老实实地养伤,我也懒得主动去见他,他心里装着他的华大小姐,我气他冷落我,见了面也无非相看两生厌。不过我们二人沉得住气,二老却沉不住气了。
“娘,这不行,真不行,他本就对我没好感,我还这样贴上去,不更让他讨厌吗?”书房外,我听完顾老夫人让我们单独相处的计划后,连忙推辞。
“有什么不行的,你别不好意思,夫妻俩总不见面算怎么回事?”顾老夫人一边说一边将我往门口推,“感情是要一点点培养的,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自然就亲厚了。别怕,娘在外面守着,他敢欺负你,娘给你做主。”
“哎,可是……”不待我将话说完,便被推进了书房,咣铛一声,房门关了个结实。
“呼——”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默念,“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娘她太偏心她儿子了,竟然让我做女孩子的主动来找他。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清净素雅,淡兰吐芳,一架架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氤氲着淡淡的墨香。转过外堂,便看到书房最深处一处书案,书案后,白衣公子手执书卷,看得入神。
白衣绣竹,纤尘不染,眉目灵动,脸庞俊秀,落落而坐的样子果然端正优雅——传说中的顾云空!
“长得不错,蛮好看的。”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如果真的回不了家,要一辈子看着这张脸过日子其实也不错。
感觉到有人进来,顾云空抬头,见到我先是意外,再然后便蹙起了眉头,估计是猜出了我的身份。
十分不乐意见我啊……
顾云空蹙着眉看了我半晌,刚要开口,被我抢先:“停!你别说话,先听我说。你不想娶我,我也没想嫁你,你有你的华小姐,我有我的颜欢哥,你被顾老爷逼的,我被我爹和小姨父逼的,这门亲事你一肚子气,我也一肚子火。所以你有气最好别冲我撒,小心把我的火激出来咱烧个灰飞烟灭同归于尽!今天来这儿是你娘安排的,你不爱搭理我,我也懒得跟你说话,你就当我不存在,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也随意,我们尽量不给对方添堵,可好?”
那厢眉头蹙得更深,顾云空眸中情绪变幻,似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低头继续看书。
搞定了顾云空,我一个人也无聊,在书房中四处转转。这小子书读得还挺齐全的,什么治学、为政、农桑、卜算、史册、医药……同样是书香世家的儿女,咱小字不识一箩筐、大字不识一水缸,难怪他要和华香韵跑了呢!
感叹一番后继续参观,忽然发现一本书书上放着一方素帕。我拿起手帕露出下面的书——《诗经》。再看帕子,素洁若雪,上绣一支傲梅,下方题着一首小词。
一看便是女人的东西,肯定是他的韵儿送的喽。
虽然不爱读书,但好歹也是墨家的女儿,这几句还难不倒我:“《梅下逢》,温眸一回半泓秋,琼琼天华映晚惆。素手拂箫明月下,长夜难消曲中忧。疏枝淡影隐傲骨,不教天妒浑不休。呵呵,原来你和华小姐是月夜梅下相逢的,还挺有意境。哎,这首《浣溪沙》是你写的还是……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
我念完词,一抬头,便撞上了顾云空冰冷冷的目光。
“放下。”不带任何情感。
行,华大小姐的东西咱不能碰。
我冷哼一声,不满地将手帕摔回去,瞪他一眼,“顾大公子的东西金贵,华大小姐的东西更金贵,还好没有碰坏,不然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生吞活剥了。”
顾云空没听见一样,继续看书。
道行高啊!
我不理他,继续翻书,没翻几本,又在一本书籍中找到一张写着诗词的宣纸。
恋梅
寒风急摧梅,梅不醒,直催泪。误把百红醉,只推诿,人空累。
忍把无情幻情味,只得一片身影留妩媚。
天作祟,痛把痴情毁。人不寐,心如灰。
“呵呵……”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听说顾云空为了华香韵逃婚的时候,还以为这俩人怎样的郎情妾意,恩爱非常,原来这小子追人家追得这样辛苦。
如此痴情,却是单相思,那怎么说,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哈哈……
警告的目光“刷——”地投了过来,我连忙放下诗词。
又是咱碰不起的!
我冲他哼了一声,可巧又看到茶几上放着一个红色暖玉镯。又是韵儿的呗?
镯子成色做工都不错,我出于好奇心拿起来正要细看,顾云空那边突然大声:“别动!”
我一个激灵,手中玉镯滑落,应声而碎。
寂静……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吓我来着……”我先是傻眼,然后便冲顾云空讪讪笑道。
那厢盯着碎片愣了半晌,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着门外,爆发:“墨尔雅!你给我滚出去!”
吼声回荡在宽旷的顾府……
“那个华小姐有什么好的?你就这样忘不了她?把她的东西摆了一书房也就罢了,还为了一个镯子对妻子大吼大叫,像什么样子!”顾老夫人一边安慰扑在她怀里,伤心而泣的我,一边没好气地训着老老实实站在对面,一言不发的顾云空。
书房隔音效果不错,顾老夫人别的没听着,那句“滚出去”倒是听得真真的。窝了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把媳妇给你劝进去,你回头就给我骂出来了!
“娘,”我抽抽搭搭,抬头以袖拭泪,“您别怪他,是我不好,不小心弄坏了华小姐的玉镯。两地分离已经够叫人肝肠寸断了,如今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了,顾郎怎么能不生气呢?”
顾郎?顾云空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你瞧瞧!”顾老夫人又将我揽进怀里,千般抚慰,“小雅处处为你着想,何等贤惠大度,你呢?放着这样好的媳妇不理,却一心想着那个弃你而去的女子,你叫娘说你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