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九一诧,看向手中托盘,黑色药汤荡漾出些许,湿了盘底。心头微恼,面上却露出一个妖娆妩媚的笑:“幻尘公子这是在调戏老娘么?”
抓着长鞭的手立时松了,影九满意地从他脸上看到淡淡的讪意。
敢对她指手画脚!
幻尘不再看她,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时顿下脚步,不曾回头:“昨天开始,在下便没见过侠盗。”
影九甩了甩鞭尾:“谢了。”
武宗建在龙崖山顶,平日里众人的吃穿用度皆由山下一里外的集市供应。此时正值辰巳时分,天气晴好,人们的精神状态也极佳,最是热闹。
凌玦带叶迟迟穿过拥挤的人群,泥公鸡、鬼面具、蝴蝶糖画……两只手几乎拿不下。叶迟迟举起糖画咬上一口,而后眼前一亮,扯了扯他衣袖,用糖画指着前方的小饭馆儿:“哎,去吃饭!”
饭馆儿不大,人却不少,多是集市上赶不及吃早饭的商人,吃的也随意,馒头面条小咸菜,或坐或蹲或站,令得此处略显拥挤。
凌玦与叶迟迟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一处空桌,赶忙坐下,要了两个菜吃起来。
待她吃得心满意足,凌玦倒上一杯茶水送到她面前,柔声:“喝吧。”
叶迟迟接过茶水,抹了抹嘴巴:“谢谢你啊。”
凌玦好笑:“谢我做什么?”
“陪我出来玩儿啊,”叶迟迟喝完水,瘪了瘪小嘴儿放下杯子,“小哥哥从来不像这样陪我。”
凌玦摇了摇折扇,半是鄙夷半是自傲:“我和他不一样。”
柏辰只是将她当做妹妹,能一样么?
“是啊,确实不太一样。”叶迟迟不假思索。
凌玦很是欣慰地笑笑,没想到这丫头平时看着像没开窍似的,关键时候领悟力居然这么高!
他正在庆幸自己不用费一番功夫解释,叶迟迟的下一句话却将他问得愣在当场。
“你把我当做谁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小丫头问得很是随意,仿佛只是好奇,没有掺杂任何其他的情绪。
周围的客人来来往往,喧哗依旧,热闹依旧。
凌玦迟疑了半晌,才从唇间吐出一声犹豫的:“你……”
“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是另外一个人。”叶迟迟肯定道,她只是叙述一个事实,没有质问没有责怪,无论凌玦眼里的那个人是谁,都与自己无关。
可正是这样的无关,令得凌玦有一丝的恍惚,眼前这个拥有相似容貌的人,到底是雁归还是……
“小哥哥和影九嫂子看着我的时候就是我,你看着我的时候不一样。”她思虑单纯,看人看事也单纯,所以更容易便可看到事情的本质。
凌玦这才知道,原来她说的不一样是这个意思,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如她所说,在看着她容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将她当成是雁归。
叶迟迟小手儿食指点了点雪白的小下巴:“我猜就是你入梦的时候一直喊着名字的那个人吧?”
凌玦心里咯噔一下。
叶迟迟凑他近些,小手托腮,如水的眼睛轻轻眨巴眨巴:“你对我好不就是因为她吗?”
“……”
小丫头呵呵一笑,天真烂漫:“其实不用,你对我再好,那个人也感受不到啊。”她没注意到身边之人面上的复杂与挣扎,手臂在胸前交叉,无比认真地继续道,“你若真觉得愧疚,就去找她啊,也陪她买东西吃饭,她会原谅你的,嘻嘻……”
原谅他?
凌玦右手抓按着太阳穴,抑制突突地顶上来的剧痛,雁归的舞、雁归的容貌、雁归的笑脸、揽着雁归的画面……嗖嗖地在脑海里闪烁,头像要裂开般的疼痛,一如蛊毒发作的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雁归眼角流着血泪,扑在他怀里……原谅他?呵呵……不可能!不可能了!雁归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让他来弥补!
叶迟迟说的对,她不是她!终究不是!
如果她没有和雁归相似的容貌,他还会对她有特殊的感觉吗?
他入梦时,答应雁归要忘了她,可他做不到!自欺欺人罢了!
“哎?你是怎么了?”小姑娘终于发现他神色不对劲,不无担忧地问道。
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长啸冲口而出!面前八仙桌在强悍内力的震荡下木质开裂!其他食客将惊诧的目光投到二人处,凌玦发泄痛苦般怒拍桌案,旋即起身,踏着轻功冲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八仙桌在他最后一拍之下彻底坍塌,叶迟迟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回了回神,自言自语道:“怪人,小哥哥就喜欢认识些奇奇怪怪的人。”
她拿起一边长凳上放着的糖画,放到嘴边舔了舔,甜笑道:“不过,挺好玩的。”
她只是觉得这种有人哄,有人陪的感觉很快乐,很好玩。和小哥哥与影九嫂子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快乐,可这两种快乐又有些不同,到底哪里不同,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叶迟迟以为这个人不过是出去发一阵疯,用不了多久便回来,所以便在小饭馆儿里等他。可临近午时,饭馆里的人却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了她与几个挑着鱼篓,头戴蓑笠的青年商人。
她想叫店里的伙计再拿一壶茶水,环视四周,猛然心下一惊!不知何时,店老板与伙计也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情况不太对!
她下意识地去背后摸自己的流云琴,抓空后才想起,今天是出来玩的,流云琴还放在武宗客房里!
她起身离开,才走几步,便被两个浑身鱼腥味的鱼贩子拦住去路,警惕地后退两步,其他鱼贩子也从四面八方缓缓围了上来。
“你……你们想做什么?”叶迟迟不知道该往哪儿躲,心里扑通扑通打鼓一般,“警告你们,我小哥哥很厉害的!趁他现在还没找到我,赶紧走!”
对面的两个鱼商一脸淡漠地逼近,叶迟迟啊的一声转身逃跑,却被身后的几个鱼商抓住,一记手刀劈在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