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黑衣还是去厨房了——
没办法,大美人太磨人,血槽已清空。
但是,等到了厨房后,她才发现她面临的是什么世界级难题。
黑衣看着面前的一切陷入了沉思。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来?
刚才是不是左微出来了。
嗯,肯定是的,不然她怎么会答应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
小萌:“……”
滚!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黑衣面无表情脸。
主要是,她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一个令人极其悲伤的事实就是,她似乎还真不会做饭。
连最简单的面都不会煮,连水都不会烧。
公主府里所有的厨师被半夜叫起来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只要天都蒙蒙亮了才回去。
每个人出来的时候都是一脸惊悚加震撼。
长公主当真是认认真真按了九皇子的“吩咐”,从揉面到下锅,都是她一人在办,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去帮忙。
为什么说长公主之前连水也不会烧呢?
因为长公主烧了三次水,第一次火灭了,第二次锅被不小心打翻,第三次水溅出来,在她手背、手臂上燎起了好几个水泡。
她也分不清什么是醋什么是油或者盐,急起来的时候抓到什么就往锅里乱放。
厨子们都知道长公主是为谁烧火做饭的,于是立在一边战战兢兢的没敢出声提醒。
大片大片的深褐色的面糊在一起,汤已经不知道成了一种什么样诡异的颜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
可那是她亲手做的。
长公主小心翼翼地端着手上的瓷碗,瓷碗的边缘很烫,可她顾不上,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像是捧着什么十分重视的珍宝。
宫氿羽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真正看到那碗面时,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微微惊讶的神色。
黑衣小心的将面放在他的身前,转身又去为自己盛了一碗,与他一同坐在桌子前面,慢慢地吃着。
见她吃得专心,宫氿羽也慢慢夹起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辛辣酸咸,各种极端的味道在舌尖上炸开,恶心又让人作呕。
但是宫氿羽强迫自己咽下去了。
他细细品味着这令人作呕的味道,眼底一片黑暗阴冷。
他应该觉得很满意。
这个骄傲猖狂的长公主,甘于折下身段,亲自洗手做羹汤。
不过是他撒几个娇的功夫。
你为什么背我?
因为你喜欢我。
多好啊,她的喜怒,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才是他最喜欢看的把戏。
可是这是第一次,对方的悲喜不是因为他手中的权力,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已。
这碗面,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隐隐地感觉到,对方一直在宠着他,纵容着他,丝毫没有底线。
他不在乎什么尊严不尊严,他也根本没有觉得,躲在她怀里撒娇,是一个多么耻辱的举动。
他早就没有自己了。一把火,烧光了孤单的城。
残余的灰烬激不起火星,焦黑的枯骨也不会再呻吟。
肠胃里隐隐泛着剧痛与恶心。
他的身体其实也并不好,这是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饿坏的。
有的东西,即使再恶心,为了活命,你也要吃下去。
对面的红衣女孩坐的端正,吃得十分认真,好似平常一样,又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味觉,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一个动作。
她能怎么办呢?
世界上总得有一个人喜欢,你才能活下去。
如果有两个人,那你就是快乐的。
没有人喜欢她,她只能装作喜欢自己。
自说自话,自欺欺人。
宫氿羽重新挑起一筷子粘糊糊的面条,豪不迟疑地向口中送去。
黑衣突然毫无预兆地抬手打翻了他的筷子,面色有些苍白,留下一句“我出去吐会儿”,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黑夜已经在消退了,黯淡无光的月疲惫地挂在天上,绝望的看着破晓即将迫进。
黑衣扶着凉亭,捂着胸口在池边大吐特吐。
空间里也是一片人仰马翻。
小萌和前任宿主见黑衣第一次煮面,觉得十分稀奇,便商量好了各自去锅里盛一碗。
“快快……小心别弄撒了!这碗是我的!”
“别抢!啊啊啊要泼了!!!”
“三爷的第一次下厨,说出去绝对能让魔渊里的那些家伙们羡慕地流口水!!”
它们就像是没看到那恐怖鬼畜的颜色一般,没心没肺的抱起来就向嘴里灌。
最后……
一个被辣的涕泗横流,语言颠倒;一个被酸得神经错乱,直翻白眼。
前任宿主一边哭着一般继续塞面,扬言今天一定要吃个够本。
魔渊里多少人想吃还没得吃呢!
小萌被这味道刺激地在空间里飞来飞去,不是撞墙就是突然跌倒,捧着大大的面碗哆嗦着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那么大一碗面,硬是被她们一起吃干净了,连锅里的都没剩下。
黑衣惨绝人寰的厨艺在她们眼里好似美味佳肴一般,哪怕难吃到神经错乱、泪流满面,仍然是一声不吭地就吃完了。
连面汤都不剩。
然后,空间里就多了两个羊癫疯病人。
两个人在白色的空间地板上打滚摸爬,丑态百出,更像是马戏团里故意逗孩子们笑的小丑。
如她们所愿,黑衣也确实被逗笑了。
她吐的太厉害,好像连血都咳出来了,然后又被逗得笑起来,一边吐一边笑,笑得撕心裂肺,吐得撕心裂肺。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
她此时看起来痴痴癫癫,狰狞疯狂,就像是发疯的野兽,或者说是狂怒的恶鬼,任何一个正常人看了都会被吓到。
笑够了,也吐够了。她捂着腹部,顺着亭子无力的滑下,冷汗淋漓,神情似万分痛苦。
空间里嘻嘻哈哈声一片。她笑,前任宿主两人就陪着她一起笑;她哭,前任宿主就陪着她一起哭;她发疯,前任宿主就陪着她一起发疯。
疯玩之后,前任宿主又气若游丝、有气无力地吐槽那面简直不是人能吃下去的,好像刚才把一锅都吃下去的人不是她一样。
黑衣闭着眼睛,皱着眉,就这样靠着凉亭,缓缓睡去。
她亲手做过面,她当然知道杀伤力有多大,长公主的这幅瘦弱单薄的身子怕是受不住。
一件白色温暖的长衣,轻轻的搭在了黑衣的身上。
空间里面人睡的睡,倒的倒,无人能够看到。
宫氿羽伸手轻轻拭去惨白薄唇边混合这血迹的胃液,半分也不嫌恶心的吻了上去。
只是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庄重而虔诚,又混合着许许多多的绝望与抱歉。
像是在为她这凄哀疯癫的一生,做了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