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黑很黑的隧道。
华真看不见灯光,只能凭借直觉行走。
很久以后,才看到了一丝蜡烛的光芒,华真加快了脚步。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暗室,墙壁上是古朴的灰,细些看,还能发现残留的已干涸的血迹。想必这间暗室的年份已经不小了。
仙帝一身白色长袍,站在中央,久久的凝视着那一幅画像。
画中的女子左眼覆盖了一支艳糜的曼珠沙华,眉目血气缭绕。右手执刀,左手抱猫,一步一步,从尸山血雨中走来。
她是真正的杀神,哪怕血流成河,怨魂哀嚎,她拿刀的手依然没有抖一下。
“她看起来像是在笑,可这一笑,死了几十万人。”
仙帝声音平静,听来竟还有几丝感慨惆怅味道。
华真不吭声,默默的站在仙帝身后,也仰起头看那幅画像。
仙帝转过来,看着华真,神色哀切。
“华真,你说,要是当年本帝能够清醒一点儿,不为了那一点点嫉妒而去安抚那些暴躁的乱民,让他们不至于被魔族入侵。她是不是……就不会杀这么多人?”
华真双拳紧紧捏起,却还是恭敬地回答:“臣,不知。”
仙帝看起来有些失神,问:“为什么?”
华真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说:“它,不准。”
仙帝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得发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枉本帝作为仙帝,却连自己的行动思维都要受人控制……哈哈哈……”
笑了许久,仙帝突然一脸狠色,骂道:“我呸!它个狗.屁玩意儿!!几千年了,魔族消失,仙族快速衰败,哪个不是它的指示?!老子要有当时那杀神的一半厉害,老子就算是不要这条命,也非得把它给掀翻不可!!!”
华真一脸平静之色,但他清晰地听到了暗室之外雷电的吼声。他微微鞠躬,道:“仙帝,不可再说了。它听见了。”
仙帝一脸讥讽不屑之色:“听到了又怎么样?左右我不过就只有这几天命活了。这次之所以能让百里影认罪那么快,要是没有它的手笔,老子就把我的头割下来!!”
华真仍然默不作声,等仙帝说完之后平静下来,才道:“仙帝这几年可有什么心绪上的大变化?”
“大变化?”仙帝想了想,还真就想到一点,“每次那鼠仙在的时候,我对百里影的嫉恨之心就特别严重,甚至每一次都想过要除掉他。”
以前的时候倒还好,顶多看不惯这家伙死宅的样子,但自从十年前仙宴后,他莫名就觉得百里影对他不敬,想方设法地想要杀了他。
尤其这次疯魔般降下天雷地火作为惩戒,刑罚结束后却恍恍惚惚什么都不记得。
简直太可怕。
不过,这也恰好说明,“它”失去耐心了。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剩下的作用,就是配合“它”将戏演好。
……
……
左微并没有真正睡熟,她一直时时刻刻留意着百里影的状况。
眼看他身体越来越烫,左微抓碎了几块红颜色的冰晶分别放在他身侧。
可是没有什么用。
他烧的神志不清。
左微这才皱起了眉,用神魂呼喊:“小萌!”
正在睡觉的小萌突然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银色的光。
“宿主大大,怎么了吗?”
小萌在空中转来转去,神色焦急。
不知道为什么,它总有一种预感,仿佛会有很大的灾难将要降临。
“帮我看看他怎么了?”左微小心将百里影抱起来。
小萌只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事。只不过身体暂时虚弱,发高烧了而已。”
神仙也会发烧。
左微静静的低下头看着怀中的黑猫,小萌的话,她没有全信。但听语气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了。
小萌扑腾着在空中翻来翻去,就是不知道心中的烦闷从何而来。
突然,它的身子往高空狠狠一跳,惊慌地对左微说:“宿主大大,不好了!有很强大的东西往这边来!以您现在的实力根本打不过它!您快带着猫神走!”
左微抿唇,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相信小萌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抱着百里影出了地洞,根据小萌的指示向快要落下的太阳奔去。
可惜,身后的那个家伙,显然要比她更快。
她身旁跑过一波又一波的雪狮雪豹,还有一群小老鼠。
都是些未开灵智的小家伙。
但相比起鼠仙娇小的身体来说,拥有獠牙和庞大身躯的它们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大块头”了。
她这才发现这寒冰地狱原来还是有生物活着的。
可没有一只雪豹或雪狮停下,向鼠仙出手。而是逃难似的,唯恐不及地往前跑。
很快,身后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凄厉绝望,却又传的格外远。
地面开始震动起来,让人站不住脚。
左微一个不慎绊住,摔在了一块冰岩中,额角迸出艳丽的血花,顺着脸留下,模糊了整张脸。
她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连额上的血都没有想抹一抹,任由它一滴一滴落下。
可还是,没有退路了。
一个女人。一个身躯庞大的女人。
她的身躯几乎可以遮下整片天空。
身体是虚化的蓝灰色,仿佛透明却又无法真的透过她的身体去看。
她的上半身是女人的裸.体,胸前用长长的吐着信子的蛇发遮住了两点。尖叫声便是由这些蛇发出。下半身却是无数的粗长的触手堆积在一起的,不停地翻滚、缠绕、扭曲。
她的眼眸是混沌的灰色,没有所谓的眼珠。一路追赶过来时,人还未到,滚滚寒气铺面而来。所经之地,冰块在外面又结了厚厚的一层。而里面的红晶部分,则是越来越红艳。
左微的长发上、眼睫上,衣裙上浮现一层冰凉的冰霜,连步子都变得僵硬起来。
许久。
她不跑了。
左手抱着黑猫,右手一把修长带着神秘古老纹路的古刀突然出现,静静站在原地。
她的额角的血已经凝固,也是结了一层冰霜。眼眸越来越枯竭,透出死寂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