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伙走近,看到那依稀有些熟悉的面孔,心里全都咯噔了一下。彼此间眼神匆匆一交流,透露出同一个疑问:“难道是他?”
似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大伙目光马上齐刷刷得往大汉两眼投去。
“是……他……就是他!”
“不得了啦,杨仁回来了!快跑啊!”
“不是说他死了的嘛,咋还活着的。咋还又回来了!要命了哇!”
“疯……疯魔王又回来了!”
几乎就一瞬间,街上的人一下全空了。所有人都一溜烟的躲回到家中,紧闭了门窗不敢发出丁点声响。就连街上那条瘦骨伶仃的老黄狗,也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呜咽不止。
即使已经过去十年,大伙还是忘不了那双红色双瞳,那是所有人曾经的没完没了的恶梦。
然而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杨仁却不为所动。依然站在那,瞪大了眼望着那棵树出神,仿佛这棵树会告诉他些什么一样。
整整一下午,杨仁站在树下一动没动。整整一下午,四周的街坊也没一个敢出来。
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渐暗,杨仁总算动了。无视两旁窗后门缝透出的目光,迈步往街北口走去。一直到了街的尽头,在一片甘蔗地前,杨仁又才重新停下脚步。
这块甘蔗地正是杨三的把兄弟,罗老汉的。离甘蔗地十多米远的地方,则是罗老汉所住的草屋。
草屋年久失修,显得很是破败。一块几近腐朽的木板挡在门口,已经不能说是门了,只能勉强称其为门板。
笃……笃……笃……
尽管杨仁已经很小心的敲门,可还是震的屋檐不住往下落灰,洒了他一头一脸。
无视头顶掉落的灰法,杨仁冲屋里大声喊着:“罗爸在不在?是我,仁娃子!”
可是不知道是否是家中没人,站在门口喊了好半天,屋里也没一点动静。
又连续喊了几声,杨仁有些不耐烦了,手中敲击的力道也大了几分。
“罗爸你别装了,我晓得你在家,你要再不开门……”
可没等他一句话说完,就听咔嚓一声。那门板尽被他一下敲破,露出个拳头大小的洞。还连带着整座草房也跟着晃动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垮塌。
这一下屋里终于有了动静。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来了来了,你莫敲!再敲房子就要垮了,咳咳……”
房门被从里面小心的打开,罗老汉柱着棍现在杨仁面前。
心惊胆颤的抬头看了一眼杨仁,见他双瞳依旧只是微红,罗老汉长舒一口气。故作惊喜却仍带着几分惊恐的问:“你是仁娃子?你啥时回来的?”
至于说罗老汉与一众街坊为何都如此害怕杨仁,一切还要从杨仁身世说起。
杨三年轻时常在江上帮人跑船,也正是在跑船途中遇到了杨仁。那时杨仁还不叫杨仁,他的本命叫胡仁,那年他只有三岁。
胡仁一家人在水上不幸遇到水贼,父母当场惨遭杀害,而他因被父母藏在舱底侥幸逃过一死,直到后来被路过的杨三救下。
奈何胡仁实在年幼,无论杨三怎么问他,除了能说出自己名字以外,其他都是一问三不知。
杨三老婆死的早,膝下只得一个女儿杨小燕,今年刚好也是三岁。无力再娶却又一心想要个儿子的杨三,见眼前这小孩长的虎头虎脑,心里也有几分喜欢。
问来问去,见小孩实在说不出来历,便干脆把他带回了家。从此收为养子,并让他随了自己的姓,改叫杨仁。
起初几年杨仁和别的小孩没什么两样,虽说调皮捣蛋却也算懂事,和杨小燕也处得极好。
看着眼前一对儿女慢慢长大,杨三有了想法。反正他俩也没血缘并系,不如等他俩再大些,成亲做一对夫妻岂不是更好。这样自己不但有人养老送终,而且儿女永远都在跟前,那是何等的美事。
可是老天就像故意要毁掉杨三这个美好的愿望,在杨仁十四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杨三这个老实人再也没有幸福可言。
所有人都清楚记得那天是中元节,也就是‘鬼节’,杨仁就是从那天起被打上了‘疯魔王’的标记。
民间有言:七月半,鬼乱窜。
一入夜,街上便再难见到有人活动。不想招惹上不干净东西的人们,都在家老老实实的呆着了。
一直到了子夜,睡梦正酣的人们突然被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惊醒,里面既有男人的呼喝,还有女人的尖叫和哭泣。大伙疑惑的翻起身去听,好像是从老杨家传来的,
好奇的人们重穿上衣服,三三两两往老杨家赶。有想帮忙劝架的,也有一心看热闹的。
等赶到老杨家,大伙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屋中已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被打烂砸坏个干净。杨三和杨仁两父子正扭打在一起,而杨小燕则躲在角落,一脸惊恐的抽泣着。
要说杨三那时正当壮年,有着一把子力气,怎么说也能轻易制服杨仁这个半大小子。可事实却是,他被杨仁只一拳便轻易放倒在地。随后还被杨仁骑在身上,怪叫着挥拳乱打,只几下就把杨三打的鼻青脸肿。
见到终于有人赶来,早支撑不住的杨三赶忙大声求助:“快来帮忙,救命!他疯了!他被鬼上身了!”
“啥!鬼上身?”
“鬼上身?还有这种事!”
听了杨三的话,街坊们无不大吃一惊。但也来不及细想,赶紧一拥而上协力将杨仁制住,并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救下了杨三,查看他身体并无大碍,大伙这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鬼节’,杨三一家人晚上也都只呆在家中玩牌。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哪想刚过子夜杨仁就不对劲了。
突然坐那跟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起先杨三父女还以为他故意搞怪,可紧接着就见他两眼开始发红,跟着一下跳起身满口胡言,开始在屋里乱打乱砸……
“后面的事你们都看到了。”
看着躺在地上依旧扭动怪叫不止的杨仁,杨三满脸苦色。
听完杨三的话,人们的注意力转而都集中到杨仁身上。
“哎,他眼睛当真是红的!”
“确实有点像鬼上身,你看不光是眼睛红,连人话都不会说了,就只会呜呀鬼叫!”
“老杨你别急,要不我帮你去请个阴阳先生来治一下?”
就在大伙众口纷纭之际,先前一个帮着绑杨仁的小伙,突然觉得鼻子有一股热流。拿手摸了一把再看,手上竟全是血。应是刚才混乱中被杨仁一拳打到鼻子,把鼻血打出来了。
“背你妈的时哦!”
感觉极为不爽,小伙骂骂咧咧的把手上血用力往地上甩。没想将血全甩到了杨仁脸上,嘴上。
正哇哇怪叫不绝的杨仁,陡然被这股血腥气一激,居然立时不叫了。跟着伸出舌头,将落在唇上的血全舔了个干净。
“他……他在干啥!”
有眼见的人立马发现了杨仁的动作,无比惊讶的喊道。
可怕而又让所人有刻骨铭心的一幕,也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初尝鲜血味道的杨仁,原本只是暗红的双瞳瞬间变得血红,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野兽的嗥叫。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躺在地上的他便一下直而起。双臂微微一挣,身上的绳索寸断而开。
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杨仁猛张大嘴就往流鼻血的小伙飞扑过去,按住他的双肩将他一下扑倒在地。
看着杨仁隐约冒着红光的双眼,张大嘴露出两排森森白牙往自己咬来,小伙当场给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全身发软动弹不得。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太快,等大伙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原本一直在角落抽泣不止的杨小燕,失声尖叫:“杨仁不要啊!”
杨小燕尖锐的声音如一把刺刀,直刺杨仁大脑,令得杨仁打了一个激灵。已经咬在小伙鼻尖的牙齿,硬生生的停顿住了。
此时杨仁的脑子里早已一片混沌,有的只是内心深处对血肉的极度渴望,可刚才那熟悉的声音又似在告诉自己不可以。靠着最后的一丝理智,杨仁一把推开了被自己按住的小伙,含糊的叫喊着夺门而出:“血,血,我要……我要血……”
“杨仁……”杨小燕第一个追了出去,可是外面漆黑一片,那有杨仁的影子。
“小燕别一个人出去!”
杨三也跟了出来,想想刚才杨仁可怕的样子,他怎么也不放心让女儿一个人出去。最后不得已,只好央求众街坊,大家三五人一组的去找杨仁。
其实不用杨三求,街坊们也都坐不住了。就因为杨仁临冲出去前喊着要血,大伙都怕了。怕他跑到自己家里搞出人命来,那样可真就大祸事了。
因此根本不用杨三怎么说,大伙便纷纷嚷嚷的抄起木棍扁担,冲进黑夜捉拿杨仁去了。
人多好办事,好快就有人传来消息,在老李家的牛棚里发现了杨仁。
当所有人抄着家伙,吆喝着赶到老李家牛棚时,全被眼前景像惊呆了。
老李家那头足有七百斤的大黄牛,不知怎得已被杨仁打倒在地。脖颈处露着一个碗大的窟窿,不停往外涌着血水。
而杨仁此时正爬在牛身上,张大嘴对着窟窿大口大口的狂饮牛血,喉咙里还发出满足的嗬嗬的声,看上去非常享受这种味道。
然而这并不是事情的全部,杨仁接下来做的事,才真真让他们感觉到了恐惧。
就在杨仁停了喝血,打了长长一个饱嗝,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时,他竟然生食起牛肉来。
老黄牛皮虽然坚韧,可在杨仁面前却如纸张一般脆弱。五指成爪一把抓下去,没有一点声响,手指全没进牛身。再一扯,手里已是一大块带血的牛肉。也不管上面还有皮毛,一把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两手左右开工交替而出,如一只饿鬼不停吞食着牛肉,牛血牛毛糊的满身满脸都是。那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生出同一个想法,杨仁被饿死鬼上身了。
没人敢拦,也没敢惊动他。大伙只能在一边眼睁眼看他将整头牛啃食过半,一头载倒在血水中昏死过去,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
而牛主人老李,只是对杨三叨唠着一句话:“赔牛还是赔钱?赔牛还是赔钱?”
第二天,恢复理智的杨仁把自己死锁在屋里,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他知道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而且从那晚以后,他双瞳的颜色再也没有恢复,永远变成了淡红色。
正如大伙担心的一样,双瞳变成淡红的杨仁,每逢月半子夜就要大闹一场。这期间若不让他见血还好,最多就是变得力大无比,凶狠好斗,大伙躲着他点就是。
可一旦让他见了血,那就坏了,非得等他饱食血肉才会消停。更可怕的是,这见血还不分时候。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被他见着血,那就会狂性大发。
为此杨三父女是操碎了心,无论和尚老道还是跳大神的,找了不知有多少,可没一个管用。久而久之,大家便都死心了,认命了。而‘疯魔王’这个外号也就是这个时候传开的,甚至后来还有父母吓唬小孩:“你再不听话,就把你送给疯魔王吃了!”
最得庆幸的是因为杨小燕,杨仁才一直没有闹出人命。也只有杨小燕,才可让使得杨仁能控制住嗜杀的欲望,把目标转向牲畜而不是人。可这样的后果就是杨家人一次又一次的赔偿,不出一年便已是家徒四壁。
这一切杨仁全都看在眼里,对自己有着说不出的恨。最终在半年后,带着愧疚离家而去。
临行前他特地找到罗爸,托他替自己给养父杨三带个信,等自己闯出了名堂,定会回来向杨三报恩谢罪。
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间音讯全无,以至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毕竟就他那疯病,在外面被人打死再正常不过。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偏偏就在杨三父女惨死没过几天,杨仁竟突然回来了。
如今杨三父女都已经死了,没了杨小燕的约束,他要再发起疯来,试问有谁拦的住,又有哪个敢去拦他!
深谙杨仁本性的罗老汉更不用说,今天一看他回来就知要出大乱子。
依着杨仁脾气,必定要找上马家寻仇。可马家又岂是易与之辈,他杨仁疯起来再可怕,也绝敌不过人家手里的枪。到时还不是再白白搭进一条命去。
只一会功夫,罗老汉心里已不知打了多少个滚,脸上也变了好几个色。
这一切杨仁全都看在了眼里。毕竟在外漂荡多年,虽没闯出什么名堂,但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学到了几分,心里已大概猜着了他的想法。
也不提杨三父女之事,只是摸着肚子问罗老汉:“罗爸,我赶了一天的路,到现在还没吃饭,你可不可以让我进去嘛?”
“哎哎……你还没吃饭啊?那你不早说!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煮饭去!”
罗老汉是巴不得他不问自己杨三父女的事,就怕说到惨外惹得他犯疯病,把自己这老骨头连同这破草屋一起给扬了灰。当即招呼着杨仁就往屋里走,不给他一点缓和的机会。
屈膝弓身的跟在罗老汉后面进了屋,杨仁才找了个板凳坐下,罗老汉便慌里忙张的张落着要给他做饭,但马上被杨仁一把拉住。
被杨仁铁箍一样的手一把抓住胳膊,罗老汉心头跟着就是一颤,忍不住惊声叫道:“你……你要抓子!”
“我没要抓子啊!”杨仁一脸无辜的挠挠头。环顾了一圈屋内情况,叹一口气,又从兜里一把掏出十多个大洋,拿了一块交到罗老汉手里。
“罗爸我看你这几年日子也不好过哦,你也不用去折腾。这钱你拿去买点酒买点卤肉,我爷两一起整点。”
看杨仁一下掏出十几块大洋,罗老汉多少有些惊讶:“咦!你娃儿出去这些年,当真是发了财啊!哎,只可惜你爹……”
猛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罗老汉赶忙住了口,改口道:“你坐到等我一会,我马上去林家卤坊看看,去晚了就没了。”说完也不管杨仁作答,三步并作两步窜出门去。
“多买点酒,买桂花压酒!”杨仁对他先前的话也只当没听见,在冲他背影大声喊道。
过了差不多不半个钟后,罗老汉回来了。一手兜着满满一大包的卤味,什么猪头肉、酱大骨、卤大肠、盐牛肉足有六七斤,另一只手则提了两斤桂花压酒。
拼起两条长板凳当桌,一老一少对坐着吃喝起来。期间杨仁依旧绝口不问自己养父之事,只是不断举杯与罗老汉喝酒。
桂花压酒虽说入口甘甜滑润,口感极好,但后劲却也相当的大。再加上杨仁有意的不断劝酒,罗老汉很快就些醉了。
等到罗老汉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样,原本一直与他说着闲话的杨仁,突然话题一转,紧盯他双眼问道:“罗爸,我爸和小燕是怎么死的!”
其实这时已醉的罗老汉早到了不吐不快的时候,再经杨仁突然发问,多日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苦闷终于爆发了出来。
仰天长呼一声老天无眼,老泪与之同时夺目而出,罗老汉向杨仁如实讲出了事情经过。
自冯玉祥逼宫以后,马家就接到刘大帅发来的电报,要他们在三个月内替自己征招一万新兵并完成训练,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做好准德。
征兵不难,只要有粮有饷,抢着报名的人多的是,难的是练兵。要练兵必然先得有军营,而要有军营就得先有地。
负责此事的马二公子马有银,在良州城内找了一圈,最中看中了城西郊外的一块桑树地,而这块地的主人正是杨三。
马有银口中所谓的买地,其实跟抢没什么区别。让手下家兵将杨三强押到跟前,将早准备好的地契转让书和两块大洋往杨三面前一摆,便要他签字画押。
哪知杨三这人却是一根筯,无论如何也不肯在地契上签字,并还上前跟马有银理论。凭什么强逼自己卖地给你,而且还要以低出二十倍的价格卖给你!
在马有银看来,被我看中你的地,那是你的福气。我给你钱,你则更该感激的痛哭流涕才对。可眼前这糟老头竟是如此不知好歹,把马有银气的肺都要炸了。
当即马有银把手一挥,招呼手下家兵强按住杨三,硬逼着他在地契上按下了手印。你既然不知好歹,那干脆一文钱都不给你。
被逼在地契上按了手印,杨三也红了眼,挣脱了家兵束缚就要去抢回地契。然而他一个老头,又哪是那些如狼似虎家兵们的对手,不但地地契没能抢回,还被按在地上一顿好打。
随后赶来的杨小燕,看见老爹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生死不明,疯了似的就冲马有银扑去,要跟他同归于尽。
马有银正指挥着家兵砍树,哪料到会有人从后偷袭,一下便被杨小燕从后扑倒。被她又抓又咬,也受伤不轻。
等家兵们赶回来将杨小燕从自己身上拉开,暴跳如雷的马有银直接命人放出恶狗,要将杨小燕咬死当场。
“你个死婆娘既然喜欢抓人咬人,老子今天就要你这样去死!”
“这就是马有银当时所喊的话。”罗老汉抹了一把泪,又接着说:“后来你爹跑去告官,结果道台大人都跑了。他也是实在想不通,才上吊去告阴状。唉……早晓得我就不教他写那个冤字啊!”
“马……有……银!”
杨仁咬着牙把这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一双拳头捏的嘎嘎直响。
“你要抓子!杨仁,你莫吓我!”
猛然一眼瞧见杨仁一对眼珠子颜色渐深,罗老汉不觉立时出了一身汗,连带酒也醒了大半。
被罗爸喊这一嗓子,杨仁随之心里一警。没错,此时,此地,不是自己该发作的。
“哈哈……我这是喝多了,一会就好。没事没事!”勉强干笑两声,杨仁端起了酒杯:“喝酒,喝酒。”
罗老汉盯着杨仁的眼看了半天,见确实再没变化,心里放心不少。或许这小子出去这些年,真的改变了也是难说。
干了杯中酒重新满上,语重心长的对杨仁劝道:“答应罗爸,千万不要去报仇。我们斗不过的,你再死了,杨家就绝后了啊!”
“我不得,我不得。”杨仁含糊的应着,跟着又举起杯:“来来来,罗爸,我们来个一醉解千愁!”
“要得,一醉解千愁!”
本就已经喝多的罗老汉,只被杨仁再劝几杯,便彻底醉倒。
杨仁把他小心的扶到床上躺下,盖上被子。将身上剩余的大洋全取出来压在枕头底下,向他深鞠一躬。
“罗爸,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仇你叫我如何不报。我晓得是你打理了老爹和小燕的后事,仁娃子无以为报,只能把所有钱都留给你养老。如果今晚杨仁不死,我再回来看你。”
说完这翻话再无停顿,直奔城北马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