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完澡出来带着一身水蒸气,沐浴露马鞭草的味道混合着燃着的线香——檀香的味道,好像走进了某个禁止入内的境地,她神情恍惚,似乎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但是这感觉十分美好,半醉半醒,留得余音绕梁,余味无穷,她身上的力气渐渐消退,也许是因为药物作用,带着某些飘逸的感觉,她使劲挺直了腰板,一股不服输的劲,看了一眼天花板,是很奇怪的感觉,但不管了,她一股脑爬回到自己床上去,长长地睡了一觉。
当她醒来时发现已经是傍晚,她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边看,水墨色的天空渲染得越来越重,就要垂下来一样。没想着觅食,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已经充满电的手机,发现已经有好多条未读消息。
你好点了吧?
有没有按医生的说法按时吃药?
给你打包的皮蛋瘦肉粥趁热吃了吧?
你要记得按时吃早餐啊。
(表情)
在干嘛呢?
发个视频给你开心一下好啦!
(视频)
哈哈哈哈,平安夜快乐!
(红包)
给阑珊姑娘去买苹果吃,愿她幸福安康!
(表情)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每一条消息,生怕错过一个标点符号,她点开视频,一瞬间眼前一亮,是一个圣诞老人,拿着苹果和糖果,故意把声音拉低,装出老人讲话的样子说,阑珊,阑珊,Merry Christmas!嘿嘿嘿嘿嘿嘿……
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向日葵般的笑容,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打动到失去了念想,她眼里繁星点点,美到泪水就要落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重新爬上床,牢牢抓紧被子,把头埋进被窝里面去,充分真实地感受这实在的温热和柔软,直到自己快要无法呼吸,她才将脑袋猛地伸出被子外面,脖子裸露在空气中,用力地大口呼吸,尽情地享受如此新鲜与清凉,那是一颗薄荷糖般地融化在嘴里,漫过牙齿和口腔,与唾液缠绵,难舍难分随之一起经过喉咙,到达胃中,临近心肺,之后的每一分甜和清新都随着她的呼吸跳动而跳动,浸入血液,深入每一个细胞中,从此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从此不离不弃。
圣诞老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告诉我,你花白花白的眉毛是怎么弄上去的呀?
嘻嘻!画的呀!
哇哦,还能这么玩呀,用什么笔画的呀?
这个嘛……暂时先保密,以后再告诉你!反正嘛,山人自有妙计。
哈哈哈,真有你的啊!
那是!好玩吧?
嘿嘿嘿……是啊!
……
他们若是没日没夜聊起来,是一口永远不会枯竭的井。
他满满的童心,是一盘朴实的炒饭,加点天真,加点幽默,刚刚好,填饱了她的胃,还有灵魂。
本质上她是很被动的人,常常被动地说话,被动地被讨好,被动地被感动,也被动地快乐着别人的快乐,但是这一次却很不一样,他制造快乐的能力是言传身教,他们说话的模式如同跳Tango的舞步,协调、一致。跟随着心跳的频率,他们连说话也越来越像。
他们谈论的话题,多是关于美。他们相互契合的审美冥冥之中将他们两个灵魂拉近,美是那些捉摸不透的感觉,可能是声音,可能是颜色,可能是味道,可能是一句话,也可能是一个画面,只是神奇的是,不管是什么他们总能不谋而合,就像心底深处有一个出口,而知道方向的,只有那一个人。
仿佛,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仿佛,她也是那样的一个人。
他说,某天看到你脖子上系了草绿色的丝巾,黑色的外套与长裙,傍晚走在校园里,昏暗的灯光环绕着,那一刻美极了,虽然你没向我走过来。
她静静地听着。
他接着说,还有某天下午你的烈焰红唇。
烈焰红唇怎么了?
很特别。
就这样?
大概是吧。
他讲话开始含糊不清,似乎想要掩盖些什么,但是不能否认他一直都在认真观察她,就像她也一样在默默地观察他。观察这个词,如今用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或许是出于审美,是画家要作画之前对画中物那样的观察,是仔细端详,敏锐察觉又暗中浮想联翩,满怀热诚,又凝聚着心血。
他似乎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她什么时候没再回复她的消息,他便知道她是睡着了,把那个时间点记得牢牢的,之后这个时间点不会再去找她说话,他也会通过她朋友圈的信息,看她夜里活跃的时间点,过后他跑来问她,你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觉啊?
睡了,只是又醒来了。
喔,你睡眠质量不好吗?
一直都不是很好吧,不是失眠就是夜里总会醒来,某个时间点特别清醒,她笑着自嘲,清晨醒来的感觉还不错,能第一个看到日出,看来我是过上老人家的生活了,哈哈哈哈……
这说话的语气,真的是像极了他有时候说话的样子。就连呼吸,好像都是有记忆的,不假思索地记得他曾经的频率。
他笑她脸上的黑眼圈,从此给她取了一个panda的外号。
她撅起嘴巴说不服,喊他圣诞老公公,满载着小孩子的喜悦。他是那样一个能够让她不自觉地藏起忧伤,真正快乐起来,找回童真的人。
圣诞老公公!
圣诞老公公!
圣诞老公公!
……
(表情)他一直嘿嘿嘿地笑。他心里住着个大男孩,有城堡,有公主,有魔力,有童话……而这一切都在遇到她之后变得那么梦幻地真实起来,隔着玻璃屏幕,他们的心在跟随着圣诞老人的步伐中也一步步靠近。
panda心里感叹,是啊,在平安夜的这一天,圣诞老人给她带来了一个大礼物——圣诞老公公,她虔诚地感恩,这极大的恩赐,小心翼翼且用力珍惜着。
她抬头一看,发现十二月的天空原来也如梦一般,时而昏暗,时而澄澈,时而蓝得通透,时而白得沉重,时而鹅黄、灰褐、浅黑一齐争吵,谁也不让谁,但谁也赢不了。天一黑,就什么颜色都没有了。只有她,再傻傻地等着第二天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