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画眉的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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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君生我未生(八)

当她回到宿舍,又一次将所有的灯光打开,像一个庄严的仪式感,为那一个精美的礼物,也为开心过圣诞节的自己。

那是一个描绘着荷韵的白瓷茶壶,还有一盒红茶。

她看得入迷,心中绽开烟火欢喜,过后还意犹未尽,星星点点的火光留在漆黑的夜。迫不及待,她将茶打开,倒进茶壶里冲了一泡,突然想起来他曾经说过,要洗过才能喝,又将茶水倒掉,洗了一遍。泡好之后倒出一杯红褐色茶水,鲜亮醇和,她将照片拍好再修改了好久发给他,得意地炫耀自己的成果,没想到他居然回了:

淡了点,不过你开心就好。晚上别喝那么多啊,当心睡不着明天又当熊猫啊!

你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我猜你也还没睡。

你神机妙算啊!

这也是跟你学的。

他们似乎总有聊不完的话,没有任何一刻像此时此刻想要珍惜生命,想要时间过得慢一点,慢一点。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没有隐藏,彼此想要知道的,都可以说,这种感觉,就像天然地释放了原始本性,是尽情地享受生命,自在、快乐。会让人发现,原来很多事情并不需要那么复杂,只需要一种很纯粹的感觉来说话,甚至于,就连沉默也是一首首不同意境的完美的诗。而她,是那么向往和热爱完美的人。

她说那红茶,像他的笑,温暖醇厚,气宇轩扬,不能留恋。

为什么不能留恋?

因为你忍不住想要一饮而尽。

是吗?

也许。

你适合喝红茶,尤其是在冬天。

我喜欢红茶的气息,是一种能让人着迷的气质,无法抗拒。但很快又消逝,让人留恋,心里总留着念想,意犹未尽,有些难过。

红茶不耐泡啊,明天带你去喝普洱,你也会爱上的。

也许,我会爱上的,不止普洱。

他停顿了一会儿,很明显,没有很快接上话,他大概早已明白她的心,其实明明是他先早一步,早一步隐藏不住。

不够的话还有白茶,青茶,绿茶……只要你喜欢,要多少有多少。

你最喜欢喝什么茶?

普洱。生普。

为什么?

感觉。喜欢是没有道理的,越追究越模糊。

可是我喜欢追究,怎么办?

一旦追究你也会喜欢上的,无法自拔。你想不想学茶艺?

想啊想啊!

有空了我让人教你。

你不能教吗?

我技术不够啊。

可我想让你教怎么办?

那我就教。只要你喜欢,只要你开心。

哈哈哈哈,你怎么那么好?

因为我是圣诞老人,你是panda,圣诞老公公的任务就是让panda开心。

你真的是上天派来的吗?

真的啊,如假包换。

圣诞老公公。

嗯?

你困不困啊?

不困啊。你困吗?

我也一点睡意都没有。

那我们再聊会?

嗯。你说,喝茶为什么会失眠呢?

因为茶叶中含有咖啡碱,能够使人的神经兴奋。

那我失眠也是因为茶叶中的咖啡碱吗?

应该是的。

可我觉得不是。

那是什么?

我忘不了茶的味道,它在脑中挥之不去,一直发出一个“不想睡,不想睡”的信号。

那别睡了,圣诞老人陪你聊天啊。

他们就这样聊着,直到天亮,阑珊也没能明白自己失眠的原因是什么,当然,他们没有再讨论茶与失眠的话题,而是想到什么聊什么,从南到北,由天到地,春夏秋冬,悲欢离合。

他们在两个不同的地方看这座城市的日出,他在东,她在西,他们对比过,东边的太阳要比西边的太阳早升起十三分钟。在这十三分钟里,她在等待,而他在怀念,这是他们第一次那么深刻地感觉到在一起又不是在一起的滋味,浪漫却难过,为什么明明是满载着希望的日出却犹如一轮落日的凄美?

会不会有一起看日出的那天?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落到:算了,还是不要好了。

而他似乎总是一颗阳光积极的心向着天空,不管日出还是日落,总能够自己找到希望,不能不承认,这确实是他身上非常吸引她的一点。

他告诉她,天亮了,你要去吃早餐。

我要去操场跑步,等到天空中能够完全看到太阳的时候,我就去吃那天我们一起吃过的面。

她因为他而变得积极,更加勇敢地渴望阳光。

神奇的是,一夜未睡的阑珊去照镜子,发现原本很重的黑眼圈竟然消了很多。她喜出望外,告诉他,是茶神奇还是什么神奇呢?

是都很神奇,茶神奇,你神奇,我神奇,阳光神奇,时间神奇,一切都很神奇。

这大概就是机缘巧合。

她是温婉细腻的人,很多时候,情绪、感觉是水一般地存在,任何细节只要经由她便能知冷知热,识大识小,千丝万缕发丝一般的因缘掠过,即使道不明,说不清,但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有所牵挂。

她明白,他是那样一个对她好,为她好,能让她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好的好人,她只想珍惜。别无他求。即便很多事情,还没开始就知道了结局,她也更清楚,很多没必要的尝试是彼此的自我保护。只是她想,她也许再也遇不到像那样子的人了,也再也遇不到同这个时刻同样的自己了。

她的心越来越乱,像风没有方向,看不清它想往哪里吹,只看得到地上乱成一团,四处游走的落叶,还有头顶飞舞的发丝。

她唯有用力地奔跑,朝着一个方向,忘掉风的方向,忘掉一会喜悦一会难过的心绪,向着阳光,将阴影抛在身后,一直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