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整个丹霞山庄张灯结彩,这绝对是丹霞山庄几十年难遇的盛世,虽然前三十年也经历过几次,第一次丹霞山庄初创,都没有获得参加资格;第二次虽然江湖上锋芒初露,但仍然不敌当时不可一世的凤凰城,谁成想,十年间凤凰城人才凋零,而丹霞山庄却蒸蒸日上;以至于三十年后的武林大会由丹霞山庄来承办。
因此,江湖人从来不敢小觑身边的人,没有人会知道三五年后此人不会成为人中之龙;亦或你当初攀附的大树又会不会一夜倾塌。江湖人善妒之人比朝堂之人更甚,朝堂之人顶多参你一本、背后讥讽几句而已,而江湖上,就不单单的是冷嘲热讽了,落井下石、兔死狗烹之事比比皆是……
整个丹霞山庄的山路上,几里地远的距离,到处可以看到人影,一项清寂的山庄一下子热闹起来。除了江湖豪客,各种贩夫走卒、兜奇售艳的人也混迹其中,江湖人从来不差钱,因此很多人也想着借着次此次机会可以发笔财。
山路上一个道童,牵着一头瘦驴,驴上坐着一个青衫老者在打着瞌睡,前边的道童喋喋不休的絮叨着,”人家请都不请你,你自己倒是屁颠屁颠的上赶着,你忘了师祖的话了,”盛世修行,乱世出山”,现在又不是乱世,你非要跟着出来添什么乱。”
身边的路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小道童大言不惭的教训着驴背上的老者,老者似乎睡着了一般,摇摇晃晃并不答话。他们身边还跟着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似乎受过上,由女子搀扶着,一步一步向山上走来。
小道童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两人,”自己明明是道士,讲究无为清修;又不是讲究救苦救难的和尚,救了人家的命,人家也不见得感激你。”后边的女子看了眼小道童,冷哼一声。
小道童听见了女子的声音,接着说道,”世人就是追求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会新念太重;家里有万金是这样,女子有沉鱼落雁之容貌是这样,江湖人有着一身绝技也是这样,拥有就会求更多,求更多就会有不得,有不得就会有不痛快,不痛快一生中双眼就会被蒙尘。凤凰城早已辉煌不在,现在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何必执着呢。”小道童满脸稚气,说出的话却异常老道,如果不去思虑他话的内容,只会觉得好笑。
女子听到这里似乎脸有愠色,”你指定到什么?你怎晓的凤凰城当你风光,又怎么会理解我的苦衷。”
“凤凰城当你在风光,也不过丹霞山庄今日的样子罢了,谁又会晓得十年后的丹霞山庄会好的过现在的凤凰城呢。”小道童此话一说,身边的路人纷纷禁声,在主人门口议论主家是非,大家都在猜测这个小道童是哪里来的。
小道童似乎不在意,接着说道,”你看看我的六师哥,修行之前家有万金,说散就散了,这份魄力世人有几个人能做到?我的四师姐,拥有贵妃之资,朝廷下了几次招函,但师姐不为所动,现在在山上,就相仙子一般,你们俗人又有几个能理解?再有,想我的师傅,睡起觉来,打雷都醒不来,这份定理,你们谁能行?”
在驴背上晃来晃去的老者,依旧闭着眼,轻甩拂尘,不偏不倚刚好打到道童的头上,小道童吃痛,哎呦了一声,便不在言语。
跟在身后的女子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她是凤凰城黎夕的独女黎洛,她小时候正是凤凰城巅峰之时,但但在她十五岁那年,黎夕意外暴毙,凤凰城十大高手相继暴毙,至今仍然是一桩悬案,一下凤凰城所有的中流砥柱一夜间崩塌,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凤凰城才没有被周围虎视眈眈之徒生撕活吞了。但这十几年走下来也是步履蹒跚、辛苦异常。黎洛被当做新一届的凤凰城主推出,不乏城里的一些老人,看黎家大势已去,把她推出来做挡箭牌之用,但好在黎家剩下一老奴,帮忙扶持,才帮助风雨飘摇的黎家苟延残喘下去,但黎洛天赋一般,父亲黎夕的功夫学不到三成,在这强人如林的江湖上凤凰城更是让人看不到丝毫希望。
这次武林大会,丹霞山庄念及旧情,依旧派发了请帖,凤凰城黎洛带着自己的师弟和一些随从一同前来,但不曾想,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些不入流的帮派勾结在一起,打起了她的主意,一方面是为了女色,更多是是为了凤凰城的家产,毕竟做了凤凰城的女婿,就算武林上混不出名堂,但当个富贵闲人的钱还是花不尽的。
黎洛江湖经验浅,着了对方的道,手下随从八人死伤殆尽,自己的师弟也被砍了一刀,要不是对方要抓她活的,估计她也无法支撑那么久。对方见她大势已去,本打算本息全全收的时候,一个青衫老者,手执拂尘,如入世仙人一般将她救了下来,这位老人就是武当山的咏月道人。
黎洛感觉叩谢救命之恩,但老人却劝她放下执念,清修无为,说是救她一命也是因为和她父亲黎夕当你的渊源,老人的一番话,让黎洛本来存有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要不是自己势单力薄,无奈只好跟他一同前往,否则早就不在他的身边听他聒噪了。
鸡同鸭讲了好几日,好不容易老头睡着了,本以为可以清净几天,哪知道前几日一眼不发的小道童却接过来了话匣子,所说内容似乎比老头更是无趣、更容易惹人生厌,就这样,一行人拖拖拉拉走了半个多月才走到丹霞山脚下,黎洛心想,还好没有错过武林大会,不然这趟白来了。
这次奉命在山前迎客的聂如书,因为他做事沉稳周到,丹霞山庄自然要对待宾客拿出诚意,派自己的儿子来亲自迎客,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要知道,从主山门进入的,可不光有江湖上说的过去的门派,还有一些无名无姓、滥竽充数之辈,但想一一分辨甚难,聂如书也只好一视同仁,皆行礼欢迎,而且总有一些好事之徒,知道丹霞山庄三子聂如书武功全失,故意在山门前都走几个来回,故意让聂如书多作几个揖,但聂如棋修养好,依旧和颜如初。
这也就是这几个无赖运气好,如果碰上聂如棋或聂如画,不打断你几个肋骨都是轻的。
聂如书看到一道童牵着一批瘦驴走上山来,道童稚嫩,看不出年岁,而驴身上老者,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分辨不出是哪里来的道爷。要说天下道家以武当为首,为何大家第一印象想到的不是武当呢,原因是因为武当不理俗世,规矩之严、之坚,比少林更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三十年起武当祖师爷和越乾一起出手围困漠北金刚和东瀛刀客之外,从此在无出手过,武林大会更是从来没来参与过,因此这些年,江湖上大大小小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去给武当送拜帖,武当也乐的清净,两不相干。
聂如书上去行礼,”不知这位道爷,法号如何称呼?”
小道童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法号。”
聂如书脸色微微一红,如果是正常人自己会知道自己问的是驴身上的老者,但小道童接呛,到显的自己没有问清楚一般,只好补充道,”那这位呢?”聂如书指了指驴身上酣眠的老人。
“他是我师傅,叫何其聊。”小道童回答道。
聂如书在脑子里检索一遍,也没记起江湖上有个叫何其聊的道人的,也没有深究,按同等规矩安排二人上山。聂如书自然不会知道,这位道号咏月的人入道前俗名何其聊,现在依旧喜欢别人称他为何其聊,而不是咏月道人或咏月真人,他认为真人叫久了会让你失了本心,而自己的真名,反而会时刻提醒自己追求真我,假亦真时真亦假,区分在心。
等二人没走两步,聂如书才注意到后边的女子,聂如书仔细看了半天,才问道,”难道,难道你是黎洛妹妹?”
黎洛苦涩的一笑,”如书哥哥,你还记的我。”
当你第二次武林大会,聂远行代表丹霞山庄参加,当时带着不满二十岁的聂如书,那时候的聂如书正式风华正茂的年纪,而凤凰城主的独生爱女当时更是受万众瞩目。二人由此结识,大会期间,二人常常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甚至黎夕和丹霞山庄有意联姻,而黎洛和聂如书任谁看来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但哪曾想,世事无常,黎夕暴毙,凤凰城没落,这桩口头谈起的婚姻不过空中楼台、镜花水月。
黎洛每每在梦里,还会记起那个翩翩少年。但如今,这个少年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但黎洛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聂如书赶忙跑下来,”黎洛妹妹,你这是怎么?这,这位兄弟,这是……”
旁边的男子笑了笑,”受了点小伤,不碍的。”聂如书稍瞥就意识到,虽然声明无碍,但也绝不是受点小伤那么简单。
“如书哥哥,一言难尽;毕竟,现在的凤凰城已经不在是以前的凤凰城了,当年的凤凰,如今连家禽都不如了。”黎洛苦笑。
聂如书知道她在嘲讽自己,”妹妹不要妄自菲薄,江湖之事,没有必然一说。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的。”
聂如书声音虽轻,但却如炸雷般在耳边想起,十多年前,聂如书站在凤凰城城墙上,豪气的对黎洛说,”凭我聂如书,就算天下群雄均至,有我在,也会护你周全,保你此生平安。”
聂如书不在追问,下身边下人交代几句,然后搀扶着黎洛往山庄走去。
小道童走在路上,对驴背上的老人说,”你不是说,报出你的名字,人家就都会屁颠屁颠的过来给你行礼么?就知道吹牛。”
吴心昨天好不容易攻克了最后一页,师傅欣喜异常,今天没有在逼着自己背新的书,而一大早更是不知去向,吴心乐的清净,便跑到山庄路口处,看过往形形色色的行李,期待着自己新交的兄弟合适能上山来。
闲来无事,吴心边看过往行李,边按照丹侠神功里介绍的吐息之法慢慢练习,小道童走到吴心身边,吴心在石壁上的一处平台上,大约离地三尺左右,小道童抬头才能看得到他,小道童停下了驴子,静静的看着吴心,看是吴心没有留意,过了还就他才发下,下边还有个小孩子在抬头看着自己,后边海牵着一头驴,上边还坐着一个打瞌睡的老人,这头驴又瘦又窄,真不知道老人是如何睡在上边的。
吴心看下边的孩子老看自己,”小朋友,你是迷路了么?”
小道童说道,”我看你的呼吸法门和我们道家似乎同出一辙,但又有几份似是而非,不知何故?你也是道家的么?”小道童顿了顿,”再有,我不是小朋友,我今年年过一十四岁,因为修行的早,因此比同龄人略显稚嫩。你可以叫我日辉。”
吴心”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需要我带你过去么?”
小道童皱了皱眉头,”你这人既无理又无趣,刚才人家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吴心一愣,想着要调戏下这个小道童,便说道,”都是道家追求逍遥自在,不被俗世缠身,不被俗务牵绊,你小小道童却老想着追问答案,切不是跟你要走的康庄大道背道而驰了。”
小道童却笑着说,”你虽然言语取巧,但却挡不住你以偏概全、偷换概念的漏洞,道家虽然讲究逍遥自在,但人终究是人,到老子化蝶那一步不知道要多少年,知尽天下方知尽头,不寻不问,闭门造车,这才是与我要走的康庄大道背道而驰呢。”
吴心说道,”佛家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若你们见到别人危难,难道不会手么?如果出手,则牵绊红尘,如若不出手,心里谴责如影随形,那该如何自处才能真正修的清净呢?”
小道童回答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出售是缘,不出手也是缘。”
“哈哈,那你的回答,跟没回答也是一样的喽?”
“至少我有回答,那以你看来,遇到这种情况,改如何选择呢?”小道童反问道。
“都杀掉就好了。”
声音突然在二人头顶上方传来,吴心扭头,发现在更上一层的墙壁上,蹲着正在吃糖葫芦的齐川龙鳞。
小道童也昂起头看着这个出言不逊的不速之客。
齐川龙鳞跳了下来,落到跟吴心站在同一块石头上,齐川龙里对着驴上老者,赞叹道,”好气势。”
本来一直在驴背上休息的老人徒然睁开了眼,精光四射,看着吴心和齐川龙鳞,同样赞叹道,”好刀法。”
话音刚落,老人身下,铺在驴身上的垫子突然四分五裂,而吴心和齐川龙鳞落脚的石块上也出现了深深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