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花飛草長,又是京城的花開時分。
來來往往的人群,暖洋洋的風,還有幾隻粉蝶悠然地在天空中翩翩飛舞。
這文匯萃,算得上是當代的名城之一。兒是東周時期的衛國京城,那衛國首都是東周初期最熱鬧的城市之一,人距離當年鎬京城破,西周王朝結束的時日,也已經有了六十年的光陰。
當年那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動人史事,也已經隨著時光的流轉,化為了古城上的塵煙。
人來人往的城市街道上,這時擠滿了衛國的人民,有的人在街上看雜耍,女孩們在小攤上看胭脂花粉,近東市的地方,更有著一條長長的街道,賣著琳瑯滿目的各式蔬果,花花綠綠的青菜水果映在陽光下,是一幅相當怡人的畫面。
熱心的小販在街上大聲地叫賣,伴隨著買菜的大嬸們討價的聲音,是一付相當傳神的昇平圖畫。
突然之間,從遠方像是出現了什麼驚人的狀況似地,有人開始驚訝地大叫大嚷。
「砰砰砰」的幾聲巨響,從遠而近,像是有什麼巨獸拔山倒海而來,聲勢極為浩大,腳步過處,許多菜攤、水果攤都被打翻,亮澄澄的時令蔬果滿地翻滾。
看見這樣的可怕氣勢,菜販子、買菜的大嬸、玩耍的小孩子都紛紛走避,有膽大的人探頭一瞧,這才發現那狂奔而來的人,竟是一個身材極為高大健壯的少年。
在少年的後方追逐而來的,卻是幾名氣急敗壞的官家差役。
在街道的正中央,有個不過兩三歲的孩子一個躲避不及,便跌倒在街道中央,一時不知所措,便坐在那兒放聲大哭。
那高壯少年邁開大步,「啪啪啪」地踩著大腳,勢子來得好快,他的身材極為長大,那幾乎要排到街心的菜攤哪擋得住他的去路,所到之處,一籃籃的蔬果被他碰得滿天飛舞,散落天空中,倒是極為好看。
只是,路旁的圍觀人群已經有人發出驚呼,因為照著少年的勢子,不多久他就要踩上那個在街道中心大哭的孩子。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少年笑嘻嘻地回頭看那些追逐他的官役,在這樣的狂奔之下,彷彿對他沒有任何的影響,臉不紅,氣不喘,臉上還露出了頑皮的神情。
就因為這樣回了頭,等到他一轉頭,才發現前頭有個哭喊的小孩子,那少年微微一驚,雙腳猛力一挫,整個狂奔的勢子居然就這樣生生地止住!
別看他身材如此高大,但是身手卻非常的靈活,這樣急速的奔馳之中,他卻說停便停,一點也沒有什麼狼狽的神情。
反倒是那些追逐他的官差,雖然眼見他已經停步,奔跑的勢子卻一下子停止不住,幾個人像是骨牌一般,越過了少年和哭泣的孩子,「砰隆嘩啦」地跌了一地,也撞倒了更多的蔬菜水果。
那少年看見官役們跌倒的狼狽模樣,不禁哈哈大笑,看見眼前的孩子仍然坐在地上哭泣,隨手拿了旁邊一顆蘋果,蹲下身來唧唧唧唧地逗著那小孩破涕為笑。
一旁的旁觀者們看見官役們跌倒的好笑模樣,也紛紛「哈哈」「嘻嘻」地笑了出來,在此起彼落大笑聲中,不知道是什麼人起的鬨,開始用力地鼓起掌來。
那掌聲彷彿是會傳染似地,逐漸擴散開來。少年聽見這樣的笑聲掌聲,也忍不住楞了楞,看看那小孩已經停止了哭泣,便站起身來,將手上那蘋果擦了擦褲襠,便順口啃了起來。
眾人中有人細看了他的長相,發現他一頭赤紅色亂髮,只在腦後胡亂繫了個馬尾巴,雖然身材高大,長相卻相當的英挺俊秀,只是那眼睛卻像是外族人一般,呈現出像是天空一樣的深藍。
那幾名官役在笑聲掌聲中尷尬地起身,扶了扶帽子,幾個人過去便將那少年圍住,大聲喝罵。
「夷羊九!你這小子!」其中一名官役彷彿是為了保住顏面似的,大聲叫道。「你好大的膽子!」
那少年夷羊九哈哈大笑,促狹地學著他說話。
「夷羊九!好大的膽子!好大的梨子!栗子、茄子、李子,還有梳子!」
旁觀的群眾中,有個大嬸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口水還噴了前頭老太婆一頭一臉。
那官役忍住氣,走過去便架住了夷羊九。
「走!跟我回官衙去!」
那高大少年夷羊九也不抵抗,哈哈一笑,便乖乖地隨著幾名官役踩過一地狼藉的蔬果,大踏步離去。
只是那幾名官役的個頭和他比起來要矮上許多,遠遠看去不像是官役押人,倒像是父親帶了幾個兒子。
衛城城東的官衙中,主事的長官衛陽樞正在澆花,遠遠看見幾個官役押著夷羊九過來,忍不住深深歎了一口氣。
但是歎這氣也是沒有用的,因為自從他升任這官衙的長官以來,這個麻煩小子已經不曉得來過這兒多少次。
而且一次比一次都要更麻煩。
幾個官役以木枷將夷羊九扣住,推推拉拉地將他帶進官衙,走進官衙之後,夷羊九嘻嘻一笑,也不見他用了什麼手法,那押解犯人的木枷居然應聲落地。
衛陽樞長長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問道。
「九哥兒,今天又是犯了什麼事啊?」
內中一名官役剛剛調來,對夷羊九不是太熟悉,便自告奮勇地挺身說道。
「這小子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在城口和一班小混混打了起來,也不曉得他用了什麼邪門工夫,把十來個小混混全打趴下了,還把他們弔在城口的樹上!」
衛陽樞聽了聽他的說話,便轉過頭來問道。
「是這樣嗎?他這樣說,有沒有冤枉了你啊?」
那少年夷羊九嘻嘻一笑,揚了揚眉毛。
「也好在沒有,不過我可沒有什麼邪門工夫,那些人是我一個一個費盡力氣才弔起來的,可沒他說的那麼容易。」
那官役聽了他這樣的口氣,火氣沒來由大了起來,加上先前追捕他時一身狼狽的新仇舊恨,一巴掌便往夷羊九臉上甩了過去。
旁邊幾個人沒料到他有這樣的動作,要攔阻已經來不及。
只見夷羊九突然一臉怒容,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輕巧巧地便閃了這一掌,腳下長腿一伸,便將那官役拐了個跟頭。
「我最恨人家打我的臉!」他怒聲叫道。
幾個官役連忙將跌倒的那個扶起,衛陽樞一臉愁容,還是「嗨嗨嗨」地歎個不停。
「你們幾個小子搞什麼呢?都給我住手!」
那官役滿臉通紅,從地上狼狽地爬起,大聲叫道。
「關起來!打官差,把這小子關起來!」
此言一出,居然是幾個官役嚇了一跳,連忙捂住他的口。
就連衛陽樞也楞了一楞,嘴裡卻說著「不成不成,這可不成!」,轉頭卻向夷羊九說道。
「我說九哥兒啊!你就饒了我一條老命吧!今天的事就這樣算了,我差個人到你家去,要你家裡來領你回去,這樣好不好?」
夷羊九還沒回答,那新來的差役卻高聲說道。
「不能放他走!這少年頑劣成性,不關他個一天兩夜,怎會知道悔改?」
他仗著自己是衛國貴族的親戚,調來這個官衙連衛陽樞也要讓他三分,因此氣焰極大。
衛陽樞卻淡淡地說道。
「我說了這樣,就是這樣了。去去去,找個人去夷羊家,叫他們把小九領了回去。」
那不知好歹的新來官役仍然不罷休,對著夷羊九怒目而視。
一旁的同事見他如此固執,也就不再理會他,紛紛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袖手站在一旁。
而且,每個人都離他離得老遠。
面對著那官役的橫眉豎目神情,夷羊九卻神色漠然,斜眼看著他,手上卻在桌面有節奏地一拍一打。
「得!得!得!得!」的聲音迴盪在氣氛有些尷尬的官衙中,顯得有些不搭調。
夷羊九微微吸氣,露出冷冷的笑容。
那官役被他這樣的動作弄得有些不安起來,看看四週,所有的同事都像是沒事人一般,對那拍打聲視若無睹。
而長官衛陽樞也是一樣,老成地喝著熱茶,也不來管夷羊九的動作。
那新來官役正要發作,卻發現腿上一陣癢,低頭一看,不禁失聲叫了出來。
在他腳邊的地上,這時居然長出了似藤蔓似樹根的東西,成長極快,不多久便已經將雙腿緊緊纏住。
眾人看見這情景,雖然也有幾分驚訝,但是卻一致地在心中暗自叫道。
「來了!來了!」
那官役想要呼救,身後的牆上居然也長出密密的藤蔓,一個迴長便將他的嘴巴緊緊封住,讓他吱吱唔唔地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夷羊九依然若無其事地拍著桌上,而那官役附近的牆上、地上長出的藤蔓更是越長越密,將他的身子、手腳纏住,越包越密。
而那青綠色的藤蔓上,居然還開了一朵朵粉紅色的小花。
眼見得他整個人就要被藤蔓包裹個密密實實,只露出一雙骨碌碌的眼睛,這時候,官衙長官衛陽樞放下熱茶,大聲說道。
「夠啦!」
說也奇怪,那藤蔓像是會聽話一般,應聲而止,再也沒有繼續生長。
但是就只這麼一會兒,從地上、牆上憑空長出的藤蔓樹根,早已將找麻煩的官役包得如同蟲蛹一般,只看得見一雙眼睛。
「玩夠了吧?九哥兒,」他無奈地對夷羊九說道,心裡卻早猜得出他的答案。「別再整他了。」
少年夷羊九卻嘻嘻一笑,露出無邪的神情。
「咦!又關我的事了?」他笑著說道。「幾位大人都看見了,我可是沒碰著他哪!」
便在此時,官衙外有人大喝一聲。
「夷羊九家人到。」
夷羊九笑嘻嘻地看了衛陽樞一眼,對他點點頭,便推開桌子走了出去。
臨走之前,竟連看都沒看那堆樹藤一眼。
衛陽樞捧著熱茶,和幾個官役圍著那被樹藤繞得密密實實的手下,一邊研究那些蔓藤,一邊搖頭晃腦地說道。
「你這人!知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他拉著其中一根藤,知道要解開這些得要費上好大工夫,又長長歎了一口氣。「前幾回我們也抓過他,關進了衙監裡去,沒有一盞茶工夫他就讓整個牢房長滿了牽牛花、爬山虎,讓我們足足清了三天,不是提醒你不要惹他了嗎?真是……」
而那可憐人也只能轉著烏溜溜的眼,無助地看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