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之前,臺灣的媒體因為陳進興事件,結結實實做了場廿四小時的全天候、全民轉播。事後,許多單位、專家學者大肆撻伐,認為是媒體世紀的一個錯誤示範。
其實,媒體是廿世紀人類文明史上一個強而有力的重要界面。但是在它的強大力量之前,如何善用,使它為人驅使,而不是任其無限制膨脹,最後反噬我們,應該是媒體世紀的最重要課題之一。
關於媒體發達導致的社會陣痛,美國應該可以算是先驅了。最有名的一個案例是越戰時期,曾經有兩架運輸機遭到擊落,殘骸散置地上沒有清理。美國媒體將運輸機墜毀的畫面反覆播出,雖然只摔了兩架飛機,但看見美國人的眼裡,想起自己仍在戰場上的子弟,便產生「飛機摔了數十架」的錯覺,進而影響了美國人民的參戰意願。所以,有人說,越戰的失敗不是敗在越共手上,也不是敗在俄國手上,真正的元凶,應該算是美國媒體。
而且,還有人做過這樣的有趣統計。自從電視在美國家庭普及以來,美國從來沒有選出過一位禿頭的總統。唯一一位禿頭的是福特,但他並不是選上的,而是拜尼克森的水門事件下臺之賜,後來選連任也沒有選上。所以,說美國人選總統看得是長相也許不為過,而要看到長相,就得依賴這個超級助選員:媒體。
但是,經過了數十年的各式各樣修正,今日的美國媒體,也許已經可以視為一個成熟的思考體系。播與不播之間,拿捏的分寸已經相當的有概念。幾年前轟動全美的「校園郵包殺手」便曾經企圖藉媒體之手宣揚自己的理念,寄了洋洋數萬言的文章給華盛頓郵報,但是華盛頓郵報寧可犧牲頭條大賣的機會,也不願隨歹徒起舞,代歹徒放話。這種分寸,大概是全世界媒體從業人員應該學習的吧?
眾所週知,美國是一個犯罪案件層出不窮的國度,但是在媒體上卻看不見血淋淋的罪案全程報導,因為這種分寸已經拿捏過了,犯罪社會新聞只能佔一定的篇幅,其它的,寧可挪來報導一個小學的植樹計劃,也不會拿來用做吸引讀者的版面。
對於美國媒體,我印象最深的是一隻貓。這隻貓當年在西雅圖的報紙上過好幾天的頭條。貓的名字叫做「奇利」,而會上頭條的原因是因為有幾名惡少將它關在冰箱中好幾天,等到獲救時已經奄奄一息。那幾天,報紙上刊的都是貓的狀況,貓急救的方式,貓存活的比率,最後終於救活的時候,還報導了全國人關注的柔性新聞。
那一陣子,在世界各地是個非常紛亂的時期,美國國內有喧擾多時的辛普森殺妻案,國外有南斯拉夫的分裂不安。然而,這些新聞在西雅圖媒體的眼中,卻比不上一隻差點凍死的貓。
美國名記者珍寶莉在演講中曾經提過,一個媒體工作者的功力,在於他(或她)知道什麼時候要狠得下心來「不播」。「不播」的哲學永遠要比「播」來得更高明。
在這裡,與所有的媒體工作者共同勉勵吧!如果美國媒體可以將所有精神給了一隻貓,為什麼我們不能多報導城市路樹上冒出的一根新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