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的青石大殿里,白煞称他为王,那他的身份就一定很高贵,这样就不是很难猜测。
你呢!那他一定就是阎王。
头顶的湿气聚成水珠,偶尔还会砸下来,冰凉冰凉。脚下的草席根本无法御寒。铁栏早已生锈,稍稍一碰便满手乌黑。隐约只有长廊尽头透出的一点点光,无数细小灰尘在空气中翩翩起舞。
他一身红衣,与这牢房完全格格不入,鲜明得刺眼。
他看了南晴一会,然后便转身离去。
一袭红衣背影倒映在许南晴灰色的瞳孔中,最终缓缓消失不见。南晴抬起手背擦拭着脸,湿湿凉凉都是泪水。
怎么就又梦见林子衿了呢?他都已经消失那么久了,况且,自己已经死去,来到了这地府。尽管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但她已经承认,自己的确身处在地府,这个一直在传说神话中的地方。
牢房的角落潮湿阴暗,好在没有虫子老鼠蟑螂之类的“室友”,多少让南晴放宽心一些。
“小丫头,你就是三天前晕倒在大殿里的新人?不错嘛,真有胆识有前途。”对面的牢房突然传出了一个老妪的声音。
南晴抬起头,看到一双乳白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森森白光,诡谲无比。
“您……您是……您是什么东西?你的眼睛怎么是乳白色的?”许南晴颤抖着牙齿询问道。
“丫头,不要害怕,我在这已经关了一千多年,只是一个不得道的小蛇怪。”老妪回答道。
“哈?小,小蛇怪?!这里是什么地方?”许南晴一脸疑问好奇询问道。
“丫头,别告诉我你连自己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关进死牢。”老妪没有理她,而是继续发问。
许南晴缓缓点头,“额……其实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原来这是死牢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何进这死牢。”
话音刚落,牢房里忽然响起了无数惊叹的声音。
“呐,这个新人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被关进来了。”
“这可是死牢!竟不知道是何原因进来的。”
“真可怜,看她的样子估计还不到三百岁,就被关进了死牢。”
“真是可怜。”
“呵,说不定是装的呢。”
“看那样子到不像。”
“……”
许南晴惊悚地向角落蜷缩着,因为她看到了一双闪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紧接着还有一双赤黄的眸子,还有猩红色的,和墨蓝色的瞳目各种各样的眼眸。数不过来的眼睛闪着寒光,在黑暗中一眨一眨,吓得许南晴慌了神。
对面那个老婆婆的白眼睛一翻,就像死人一样,南晴有些害怕的抖了抖身子。
“新人,你应该做个自我介绍,然后我会告诉你关于这死牢的一些事情,让你对着死牢进
一些了解。”老妪的声音让人不容置疑。
周围的议论声也渐渐小了很多。
“我叫许南晴,女,十七岁,死于车祸。”许南晴想了想,便说了个大概。
“你是人类?”老妪问。
“对啊,我是人类。”
牢房整整寂静了许久。
“你是人类?拿你怎么会进死牢?你不会把所有的人类都杀掉了吧,毕竟把人类关进死牢,这还是头一遭。”
许南晴还没来得及接话,眼前瞬间闪过一道红光,一个可爱的红头发红眼睛的小女孩站在她面前,笑容甜美,“姐姐,我们现在的处境都一样了呢。”
“嗯。”南晴微笑看着小女孩。
“秀秀已经好久没看到像姐姐这样好看的人了呢,对不对,布鲁克?”小女孩看也不看许南晴,就对着怀里的布娃娃说道。
那个娃娃也是红发红眸,鲜红色的大裙子,让人不自主想起了鲜血。
南晴有些不好意思,“秀秀也很漂亮呢。”
“真的?”
“当然。”
之后,许南晴逐渐了解到关于这个死牢的事情,这里没有死刑,因此,进了这死牢的就永远都无法出去。这里年龄最小的就是秀秀,一个未修炼正途的小妖精,被同伴出卖了以后,阎王将她抓进了死牢;年龄最大的就是那个很有威望的老妪,蛇婆婆,具体年龄也是说不清,但绝不小于两千岁,其余还有绿眼睛的狼妖,蓝眼睛的海妖,紫色眼睛的花妖等等。
只有许南晴一个是人类。最悲催的事情是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关进这死牢。
牢房里的生活很是无聊,许南晴除了陪秀秀玩,就是睡觉,偶尔还会在梦里梦到林子衿。即使是在梦里,他出现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仿佛是在和许南晴道别。
自从那晚许南晴吃了他的烤鸡之后,整个人的智商都不见了,她迷迷糊糊地走回家,然后才想起来父母吵得不可开交,果不其然,父母轮班来审讯她去了哪里,说离家出走只会是火上浇油,无奈她只好说出去吃饭,结果还没有带钱。
牵强的理由,勉强的笑容,许南晴趴在床上,只有林子衿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她蹦蹦跳跳地去喂猫,然后假装“意外”地与林子衿再次相遇。
林子衿皱眉,“别告诉我你还要蹭饭,今天我可真没带烤鸡。”
“有钱就能吃好吃的了。”许南晴再次智商为负地接话,其实南晴是想请林子衿搓一顿来报答前一天的那只烤鸡。
林子衿明显是误会了她,以为她又没带钱来这蹭饭,于是无比诚恳地将裤兜翻了出来,“看吧,现在我可是兜比脸还干净。”
南晴还没有反应过来,高材生的大脑早已丢到外太空,“你,你这是在干什么?翻兜在做什么?”
林子衿也一脸迷茫了起来,那呆萌的小表情肯定能让无数腐女血槽清空几个来回。
后来,林子衿在冷面店里摇头说:“许南晴,你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有你就行啦。”南晴一边从汤里捞起冰块咀嚼,一边说道。
她这句话肯定是没过大脑,没走心。她一定是被面前的美食给迷了心窍。她绝对不是有意制造这样暧昧的。可惜啊,傻姑娘,不过大脑不走心的话才是真心话,你怎么就不懂呢,搞得后来两人都尴尬起来。
嘴里的冰块渐渐融化,被冷面汤泡出的甜味渐渐散去,有一丝微微的苦。
头顶的风扇恬噪无比,真想把它揪下来拧断。
南晴低下头,逃避着可能投来的视线。她好像又搞砸了。
明明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在家里,除了那次意外的“离家出走”外,还算孝顺乖巧;学校里也是学霸一枚,人缘好到爆表。
可是,为什么一遇到林子衿,自己的智商就都不见了呢。
林子矜还真是个害人精,不对,不能这么说他,起码他还请我吃了一个烤鸡,这可是件好事。
南晴纠结着一张脸,几乎要把脸埋到冷面碗里。
林子衿很认真地望着她,放下了筷子,说:“许南晴,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不、不喜欢。”南晴的回答很是迅速。
“那就好。”他叹了口气,“别想太多,这顿算我请你的,这家店的老板我认识。”
南晴闷闷不乐地吃了一大碗冷面,然后又点了一碗韩式拌饭。
她不饿,只是想填饱肚子,与胃无关。
那天之后,林子衿就不见了。他不再去喂猫,而喂猫便是他们唯一的交集。
南晴这才意识到自己除了他的名字外,几乎对他没有任何了解。她摸着流浪猫,心底寥寥好像长了草。这算是失去了一个朋友吗?或许他们两个本来就没到朋友的地步吧。
一周后,许南晴的父母离婚了。因为财产纠纷,闹到了法院。
许南晴独自坐在旁听席,细小的灰尘从高高的天花板飘落,落到眼睛里,激起一滴滴泪。
周围的争执声音也渐渐远去,她独自一个人在角落后退到世界的尽头,黑暗也缓缓降临。
黑暗中,她闭着双眼,好像听到了儿时的欢笑。
“晴晴,明天我们去给爸爸送饭好不好?”
“妈妈,我想去公园玩。”
“那我们就先去看爸爸,然后在去公园,好不好?晴晴。”可许南晴却忘记了当时自己的回答。
回忆戛然而止。
黑暗如潮水般涌去,昔日里的零星欢笑也没能能阻挡分离。
曾经还是有爱的。只是那些爱,被日后琐碎蒙上了尘土,被细碎的争吵撕扯得粉碎,或许因爱生恨就是这样。许南晴一直都不相信,日久生情。因为时间就是消磨。哪里还会给脆弱的感情一份机会。
许南晴独自一人蜷缩在长凳上,绝望地戴上了耳机。
后来林子衿说,她抱膝的动作,如同一只惊慌的刺猬。那是一种格外没有安全感的逃避姿态。
最终,许南晴被判给了有固定工作的父亲,母亲只拿到了一小部分的财产。
父亲随手扔给她一百元,叫她自己买饭吃,之后便不知做了些什么。许南晴一人走出法院时,心底再无声响。沉寂如死灰。空气闷热到使人烦躁,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她瘦小的身影转瞬就消失在人海里。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一个人声势浩大的哭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