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虹惊的一下跳了起来:谁的声音?夏冰冰?不,不像。邝霞?她怎么了?
同一时刻,软卧车厢紧邻餐车的连接处,卫生间外,邝霞瘫坐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卫生间,目光呆滞,一脸恐惧。耳边除了列车的行驶声,还伴随着软卧车厢下面空调压缩机发出的“哒哒哒哒”噪音……
因为这里距离餐车外台很近,隔着内台厨房大约10米左右,所以,邝霞一声惊恐尖叫,即便在列车的隆隆行驶声中,也能通过一侧过道传入餐车,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内台厨房比较狭长,占了小半截的车厢,刚好挡住人的视线。否则的话,江虹根本不用起身,一眼就能看到这里。
他下意识打开左肩胸口的执法记录仪,随着镜头下的红色小灯开始闪烁,江虹不顾一切冲了过去,拉开连接处的铁门,一眼看见瘫坐在地上的邝霞。狭小的地板上,还有一把旅客列车专用长柄钥匙,那是邝霞失手掉地上的。
听着列车下面空调压缩机发出的“哒哒哒哒”噪音,江虹急速扫描四周,以防不测,警觉的问:“你怎么了?邝霞。”
邝霞似乎傻了,没有一点反应。
奇怪?周围一切如常,没有一个旅客,没有异常情形。软卧车厢走廊空空如也,只有卫生间的门虚掩着。而邝霞呢?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卫生间,她好像吓呆了。
见此情形,江虹脑袋“嗡”的一下:怎么回事?不管有没有人上卫生间,它的小门应该是关着的,里面什么情况?难道“7·15列车谋杀案”的凶手第四次现形了?他从卫生间的窗口再次扒了进来?刚巧被邝霞看见了?那个家伙人呢?还在里面?
江虹明白,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沉着冷静,否则棋失一着,满盘皆输。他要做出准确判断,不能出错,这是最重要的。
突然,“吱扭”一声,江虹背后,餐车厨房的后门打开了,吓他一跳。这个后门是斜面的,刚好对着两个车厢的连接处。炊事员何大壮探出脑袋,脸上画着一个问号:“阿Sir,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何大壮在厨房里也听见了邝霞的惊恐尖叫,只是江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理他。此时此刻,首先必须转移邝霞,确保她的安全。说时迟,那时快,江虹弯腰一把抱起软绵绵的邝霞,紧走几步,把她放到刚才坐的边座,让她靠稳。然后反身迅速拔出腰间手枪,退出保险,枪口朝上,“咔嚓”一声推弹上膛。
“我的妈呀!”看见警长掏出了枪,何大壮吓坏了。知道大事不好,赶紧缩回脑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再也没了动静。
江虹左肩胸口的执法记录仪,红色的指示灯继续一闪一闪,记录着紧张危险的一刻。他的双手握枪,右手食指放在了扳机上,枪口正对着卫生间。他稍稍的稳定一下情绪,脑子里飞速预想着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情况以及应对策略,慢慢的靠近卫生间。突然,他飞起了一脚,“嘭”的一声踹开虚掩的门。
嗯?奇怪?卫生间里空无一人,一阵阵的凉爽山风从敞开的车窗外吹进来……
怎么回事?这个卫生间比较大,可以容纳三四个人。窗户也宽,跟其它车窗一般大,而不是小窗户,窗户上的栏杆也没有了。江虹偶尔也来这卫生间方便,但却没有留意它的栏杆被拆掉了,更不知道这是方丹一个多月以前干的好事,她疏忽了。
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江虹抬头看天花板,轻轻敲了几下,感觉上面没有问题。然后,他脱下了警帽,右手握枪,枪口朝上,身体悄悄靠在窗口,探头观察外面。
窗外,山色如黛,月光皎洁,数不尽的星星像一粒粒细碎水晶,撒满紫蓝色的夜空。远处的山谷里,曲龙江在蜿蜒流淌,无声无息。车厢下面,空调压缩机正发出“哒哒哒哒”运转噪音,沉闷刺耳……K4505次旅客列车继续在新茂岭上缓慢爬坡,除了轻微而沉重的隆隆行驶声音,周围高山耸立,万籁俱寂,一片宁静……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这样子列车处于正常行驶状态,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不过,邝霞是个机灵的人,眼睛很尖。她一定是看见什么才会如此惊慌失措,恐惧尖叫,人都被吓傻了。
江虹缩回了头,重新戴好警帽。为了防止手枪走火,他将子弹退出枪膛,压回弹匣,手枪入套,走出了卫生间。他随手捡起了地上那把车门钥匙,放进邝霞的一个上衣口袋里,然后蹲在她的面前,和颜悦色的问:“邝霞,你…看见什么?”
“黑…黑哥。”邝霞两眼无神,直不楞登看着江虹,有点神志不清:“你…你不是说,这世界上…没有鬼吗?”
“你…看见鬼了?”
“黑哥,你也骗我。”邝霞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抱住江虹,嚎啕大哭:“你也骗我,我是真的…看见鬼了,我是真的看见鬼了,呜……”
“嘘……”江虹赶紧拍拍邝霞的背:“小声一点,别吵醒了旅客。我说,你迷迷糊糊的在打瞌睡,是不是产生了幻觉,看走眼了?”
“有…有鬼,有鬼,就是有鬼!我看的清清楚楚的。”邝霞紧紧抱着江虹不放。
“别哭。”江虹捧起邝霞的脸,擦擦她脸上的泪珠:“冷静一点,仔细回想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你走以后,我还在打瞌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生间里有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好像…一个女人…在哭?不!不!在叫?不是,那个…我也不确定啊!反正,就是有一点声音嘛!”
“好吧!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懵里懵懂过去敲门,因为门锁提示里面有人,可是没有人应,我就开门看看怎么回事?”
“你不是怕鬼吗?”
“黑哥,你不是说没有鬼吗?所以我才敢开门的,打开一看,我吓坏了。”
“看到什么?”
“我…我不敢说,我不敢说。”邝霞突然捂住自己的脸,不停的摇着头。
“你看,黑哥在这,你有什么不敢说的?”江虹心急如焚,可又不敢催促,怕刺激了邝霞,导致她的思维紊乱,反而说不清楚,只好耐着性子安慰。
“有一双手…扒在…车窗外面,雪白雪白。”邝霞放下双手,稳定一下情绪,努力回忆:“一个女鬼,露出了半张脸,眼睛闪光,额头…披头散发,头发…飘起来了…哎呀!我不敢想,我不敢想,吓死我了!”
“可是,里面没有人啊?窗外也没看见什么?”
“没人,但是有鬼。还有,这个女鬼二十多岁,有点面熟?她好像认识我,她死死盯着我,我不骗你,黑哥,骗你我是小狗。”
一时之间,江虹感到不可思议,无法判断真假。
他不相信世上有鬼。鬼故事之所以一直流行民间,长盛不衰,实是一种精神文化消遣,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娱乐一下罢了,不可当真。只是邝霞今晚一直被软卧车厢闹鬼的故事搅得心乱如麻,刚才又是在打瞌睡,神情恍惚,不排除她是产生了幻觉。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看到的这一情形是实实在在的,是真实存在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刚才有个女子确实扒在卫生间的车窗外面,披头散发。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在这偏僻荒凉的原始山沟里,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个所谓女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难道世上真的有鬼?怎么可能?绝不可能!如此说来,这个女鬼莫非就是“7·15列车谋杀案”的真凶?她在扒车,恰好被邝霞撞见了?不对,刑事技术鉴定确认犯罪嫌疑人是一个青年男子,对不上号。还有,卫生间里的声音是怎么回事?眼下,师傅吴方正在硬座车厢拯救巴仔,他今晚的预感是真的吗?
“黑哥。”邝霞止不住的浑身哆嗦:“我怕!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死去的女旅客,叫啥…罗雁来着,变成一个孤魂野鬼,晚上还想钻进我们的车?”
“你别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
“哐当”一声,突然,旁边9号包厢的门徐徐开了……
“啊!”邝霞吓的惊叫一声,紧紧抓住江虹的手。